肖潇把钱多多决定撤诉的消息带给刘岩,刘岩气得想骂街,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愤怒的刘岩打电话给表妹,钱多多的声音比较低沉,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只是说认真考虑过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今年才二十三岁,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不想让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更不想让这件事成为未来男朋友心里的阴影。钱多多还说现在只想让这件事情尽快平息,永远不会有人再提起。
刘岩有些理解表妹的想法,也知道这种案件有很多受害者都是抱着这种心态,姑息养奸,让犯罪分子一次又一次逍遥法外。要怪就怪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礼教害人,长舌妇那张嘴就像刀子一样,锋芒毕露,让柔弱女子最终选择了沉默。既然钱多多已经决定这么做了,刘岩作为表哥无话可说,现在看来,他迎着巨大的压力挑战何孟辅,就仿佛是一个虎头蛇尾的笑话,落得不了了之。
刘岩以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哪成想钱家又出了新花样,钱金鑫主动找朱冉杰谈判,认为朱星宇占了自己女儿的便宜,就必须娶钱多多,否则就要诉诸于网络,搞臭朱星宇的名声。当今社会,草根阶层的仇富心理很严重,一旦爆料富二代对平民少女如何如何,就会被网络无限放大,到时候即便朱家有通天的本事,也会大伤脑筋。钱金鑫显然是受过人别有用心的指点,处处捏住朱冉杰的软肋,句句都说在点子上,而且摆足了耍无赖的姿态,一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样子,反正女儿已经被人欺负了,不在乎让事情满城风雨,大粪可以浇在我们的身上,但你们朱家也跑不了,除非你们朱家想息事宁人,按照乡下的规矩送来彩礼,然后八抬大轿把钱多多娶进朱家大门,否则将没完没了,不死不休。钱金鑫还说,现在所有的资料都放在了一个外地朋友那里,如果自己一家四口人出事,就会立即上传到网上。
朱冉杰心平气和地与钱金鑫讲道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何非凡,是他意图破坏朱家与董家的联盟,钱多多只不过是无辜的受害者而已,就算通过司法渠道追究责任,索赔也应该去找何家,而不是朱家。
朱冉杰以为事实很清楚,道理很明白,但凡不是弱智,都能听得懂,没想到钱金鑫却不管那些,他只认准了一个道理,女儿是清清白白的闺女,谁占了她的身子,就必须得娶她,否则让她以后怎么嫁人?钱金鑫一口咬定在老家就是这样的规矩,如果朱星宇不肯娶钱多多,钱多多以后的命运就悲惨了,不会有适婚年龄的小伙子肯娶她,只能嫁给二婚男人或者残疾人。钱多多当然不会甘心,多半会选择一死了之,那就酿成了人命,在网上完全可以宣传为富二代暴力侵犯少女两天两夜,而后弃之不顾,导致少女自杀身亡。如果朱家愿意承担这样的舆论压力,尽管一拍两散。
说到最后,朱冉杰总算是听明白了,对方不是不懂道理,而是摆明了来讹诈,就想通过这种手段嫁入豪门,至于说什么无法嫁给别人,在人心浮躁的当今社会,这种传统的女人还真的不多,至少钱家不是这种家庭。
“说吧,你想要多少钱?”朱冉杰没好气地说道。
钱金鑫连连摇头:“我不要钱,我就要给女儿讨一个公道。”
朱冉杰怒极反笑:“钱先生,我的侄子侵犯了你的女儿,你口口声声要给女儿讨回公道,这我可以理解,但你所谓的讨回公道,就是让我的侄子娶你的女儿,然后每天都合法地侵犯她吗?你要知道,两个孩子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如果强迫他们生活在一起,我的侄子会对你的女儿好吗?看在你外甥刘岩的面子上,我也不欺负你,不管星宇是有意还是无意,毕竟给你的女儿造成了伤害,我会给你一笔钱……”
“你少拿钱压我!”钱金鑫恶声恶气地打断了朱冉杰的话,说道:“没有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两口子睡在一起,肯定日久生情,过去哪来的什么自由恋爱,还不是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进了洞房才能看见长什么模样,也没见谁不能好好过日子!我女儿是什么样的孩子,我心里清楚,不说倾国倾城,至少也端庄大方,从相貌上完全配得上你的侄子,再说人品方面,更是贤良淑德,比你们有钱人那些生张熟魏的疯丫头强出不知多少倍,你别以为我们家钱多多是在高攀你们朱家,嫁给一个花花公子,我还替我女儿感到委屈呢!不过便宜让你侄子给占了,想一走了之可不行,我家闺女也就委屈一点,算是命中注定,嫁进你们朱家以后,一定是个好媳妇。”
朱冉杰已经没有办法和钱金鑫交流了,如果不是看在刘岩的面子上,真想让这一家四口从此在世界上消失,姑且不论钱多多的人品如何,单说和钱金鑫这种无赖当亲家,就会后患无穷,再说朱冉杰是何等人物,当年在纨绔子弟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跟在远走海外那个大人物身边的头号小弟,怎么能被一个无赖三言两语吓唬住呢?
钱金鑫没想到朱冉杰会断然拒绝自己的提议,只好留下狠话,再给朱家三天时间想想清楚,如果三天以后仍然一意孤行,别怪钱某人不客气了。
朱冉杰这次来滨南市并没有住酒店,而是住在肖家大宅,谈判也是在肖家大宅里进行的,肖子峰和杨晓静就在隔壁,当时钱金鑫为了给自己壮声势,刻意提高了嗓门,所以肖子峰夫妇听得清清楚楚,待钱金鑫走后,便问朱冉杰想怎么做。肖子峰夫妇虽然看钱金鑫很不顺眼,但毕竟有刘岩这一层关系,不希望朱冉杰采取极端手段解决。
朱冉杰明白肖子峰夫妇的立场,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我朱冉杰向来是守法公民,可不善于欺压乡里,当年中央打压纨绔子弟就是拿我开的刀,酒后驾车都判了我有期徒刑六个月,我可一天没少地熬过来了,所以违法的事情我不会去干,不过要让星宇娶钱多多好像也不可能,会沦为别人的笑柄,干脆就不去想这件事情,那个姓钱的想折腾就去折腾吧。”
肖子峰的神色一滞:“冉杰,我看这个钱金鑫是有人在背后指点他,所以才来耍无赖的。”
朱冉杰还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笑道:“在背后指点钱金鑫的人不难猜,多半就是何孟辅那个老东西,按理说钱金鑫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定先去找何家索赔,他刚才讹诈我的时候,对何家只字不提,说明已经被何孟辅用银弹攻势给摆平了,何孟辅破财免灾,就会心有不甘,于是给钱金鑫这个财迷支招,让他给我添乱,一来祸水东引,二来又给朱家和董家的联盟添乱,倒是一条不错的计策。”
这种猜测和肖子峰不谋而合,肖子峰也正想提醒朱冉杰这一点,见朱冉杰遇事不乱,心里更多了几分钦佩,此人年纪轻轻就能在上流社会混得风生水起,看来不完全是依靠家族背景,玩世不恭的纨绔面具下,朱冉杰的智商实在不容小觑,一切轻视他的人都将饮恨收场。
肖子峰沉思片刻说道:“冉杰,我看钱金鑫不像是说说而已,你得早做准备,毕竟星宇是你的侄子。”
朱冉杰轻轻搅动着面前的咖啡,突然说道:“是啊,星宇是我的侄子,是侄子。”说完就不言语了,似笑非笑地看着肖子峰,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十年以来咱俩联手干过不少大快人心的事情,我觉得咱俩的兄弟之情,远胜于我和星宇的叔侄之情,有些事情我可以不瞒着你,但也不会句句都说明白,所以肖兄心中有数就行了。”
回到自己的卧室以后,杨晓静很不解地问道:“老肖,朱冉杰最后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明白,朱星宇不是他的亲侄子吗?”
肖子峰轻轻叹了一口气:“冉杰没有把咱们夫妻当外人,这些话可千万不要传出去。他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白了,朱星宇是他的侄子,仅仅是侄子,而不是儿子。现在冉杰的儿子还小,如果以后朱星宇在家族企业里建功立业,冉杰在决定接班人的时候就会受到困扰,尤其是朱家和董家联姻,让朱星宇的位置显得很重要,这些年来冉杰任凭朱星宇吃喝玩乐,就是这个道理,不能让侄子强过儿子,这就是冉杰的私心。这种事情关系重大,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杨晓静的脸色一变:“老肖,你的意思是……冉杰准备放弃朱星宇?”
肖子峰慢慢摇了摇头,更正道:“不是完全放弃,但一定会让朱星宇闹得灰头土脸,所以这次冉杰来到滨南市好几天了,却还没有把朱星宇营救出来,任由他在看守所里面关着。起初我以为冉杰想在官方面前摆一个姿态,而今看来绝不是那么简单了,大家族里的沉浮起落,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朱星宇各方面都很优秀,悲哀的是他父亲死得早,又是一个私生子的身份,所以注定不会有什么建树了,这就是不可抗拒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