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说?”大夫人满眼含恨,指着大老爷。
“秋仲卿,我嫁给你十九年,为这个家操心操力,自问对得起你。可你却暗中豢养外室不说,如今还要宠妾灭妻。我倒是要看看,这大昭国还有王法么?”
大老爷脸色更加愤怒,“你还有脸说,若不是——”
“老爷。”沈氏连忙制止他,眼神哀切。
大老爷心中不忍,低叹一声。
“柔儿,你就是太善良了。这恶妇如此对你,实在不值得你为她求情。”
“恶妇?”大夫人见大老爷和沈氏眉目传情,气得妒火中烧。又听见大老爷如此中伤她,更是气得脸色扭曲。
“你说我是恶妇?”
“难道我说错了?”大老爷冷眼看着她,“蛇蝎心肠,不外如是。”
“你——”大夫人脸色一白,踉跄的后退一步。
大老爷脸色讥诮,眼神厌恶。
“别以为你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之所以没有拆穿你,只是给你几分颜面而已,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既然你不要脸子,我也不介意让林太师亲自上门来接你回去。”
大夫人脸色更白了,这个时代出嫁的女子便以夫为天,随意是不能回娘家的。即便是回去,也必须由夫家应允,或者丈夫陪同。如果让娘家接回去,便等同于休妻了。
大老爷话音刚落,不止是大夫人惊呆了,就连秋明月也微微怔了怔。从前她一直认为大老爷虽然对自己母亲一往情深,但后来却娶了大夫人,这其中除了有老祖宗的操纵以外,是否也有他自己爱慕虚荣的原因?只不过今日看他的态度,自己以前貌似对他有些误解。
老太君亦是怔了怔,而后怒斥一声。
“胡闹,卿儿,你——”
“娘,儿子没有胡闹。”大老爷正视着老太君,“林氏善妒跋扈,便是对你也不放在眼里,且入府多年无所出。只凭善妒、不敬公婆、无子此三条,我就可以休了她。即便太师问罪,儿子也堂堂正正。”
老太君一噎,的确。在这个时代,女子七出之条,随便一条就够夫家休弃。只是这些年,老太君虽然不满大夫人的跋扈嚣张,但是却也没动过让儿子休弃她的念头。或许是因为同为女人,更为贴切的了解女人的苦和无奈。
大夫人脸色几乎惨白无血色,秋明玉也早就吓得没了哭声,怔怔的看着大老爷。
秋明月抿唇,眼神越来越冷。男尊女卑,三从四德。是这个世界不变的轮回规律。
大老爷这才转眼看向大夫人,刚要开口再说什么,反应过来的李嬷嬷又哭道:“老爷,您可不能这么做啊,太师要是知道了……”
“滚开。”大老爷一脚踢开李嬷嬷,怒道:“别拿林府来威胁我,我看这一切都是你这个老刁妇在背后唆使的。来人,把这个老刁奴给我拖出去杖责三十大板,然后逐出府去。”
李嬷嬷脸色一白,大夫人惊恐的睁大眼。李嬷嬷是她的人,大老爷如此不顾及她的颜面,在这么多丫鬟仆人面前处置了李嬷嬷,岂不是打她的脸?满屋子丫鬟都怔住了,竟没有一个人动手。
大老爷脸色一沉,“都耳聋了,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门外立即两个婆子走了进来,伸手就去拖李嬷嬷。老太君皱眉,却没阻止。
李嬷嬷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求救。
“不要……老爷,饶了老奴吧,夫人,久久奴婢啊……”
大夫人这才从李嬷嬷的惊叫声中回神,赶紧走过去,一把推开那两个婆子。
“滚开。”
李嬷嬷抱着大夫人嘤嘤哭泣,“夫人啊,你的命好苦啊……”
大老爷默然相对,“愣着干什么,把这个老刁奴拖出去,直接杖毙。”他冷笑一声,指着先前端着银针跪在地上的婆子。“把这个恶妇也拖出去,一起杖毙。她不是喜欢给人施刑吗?就先砍了她的手。如果她叫,就割了她的舌头,我看她还如何猖獗。”
一番吩咐下来,人人倒抽了一口气。大老爷是刑部尚书,生平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怎样对凡人逼供上刑。要说起用刑,这些个内宅夫人绝对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儿。
李嬷嬷和那婆子早已吓得脸色惨白,眼露惊恐。这才意识到,大老爷是真的生气了。属于大夫人猖獗的日子,在秋府到头了。而她们跟着主人横行的日子,也到头了。
两个婆子毫无表情的就要去拖李嬷嬷二人,大夫人再次挥开她们,对着大老爷大骂。
“秋仲卿,你敢。”
大老爷冷笑一声,“来人——”他正欲吩咐府中小厮,大夫人却突然凑近他,对他说了一句话。
大老爷悠然闭嘴,眼神寒凉。
大夫人笑了一下,退后一步。
“狗急了还跳墙,你可以试试。”她目光坚决而果断,带着一股子决然和不顾一切。
大老爷心中郁卒,咬牙瞪着大夫人,竟似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一样。
秋明月蹙眉,就见大夫人若无其事的将李嬷嬷扶起来,脸上似乎还带着笑意。可那笑意还未绽放在眼角,就被大老爷无情的话给打破。
“来人,把这恶毒的刁奴拖下去杖毙,连带着她的男人以及在府中当值的子女都逐出府外。”他指的是跪在地上的那婆子。
大夫人嘴角的笑僵硬住,正欲再威胁,就听得大老爷更冷的声音响起。
“我秋家容不得这般恶毒的贱婢。”
大夫人知道,这是大老爷的底线,便也咬牙忍了。
那婆子连声呼叫救命,大夫人无动于衷,直到她被拖到外面,然后板子落在身上的声音响起。
——啪——啪——啪——啪——
那声音清脆而有规律,一下一下的,又恍若雷鸣,声声敲击在众人心上。
满屋子寂静无声,唯有浅浅低低的呼吸声。
大夫人只觉得浑身透体冰凉,如坠冰窖之中。她嫁到秋家十九年,虽然大老爷一开始就不喜欢她,但是却也从来未曾这样当着众多下人的面打她的脸子。甚至最初的那几年,他对自己还有着几分愧疚。什么时候开始,连这份愧疚,都消散在经年岁月里?什么时候,那个初见温润儒雅的少年,竟变得如此冷漠不近人情?到底当初是她错看了眼,还是那样的温柔从未落在她身上,因而她深深不甘并愤怒着,才导致了今日这般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