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睿沉默着不说话,只是看着内室,眼神有隐隐的担忧。当年的皇后曾对端木弘有恩,若非皇后怜惜,将刚死去母亲的端木弘带在身边,端木弘大抵早就死了。皇后还曾想要把端木弘过继到自己膝下作为嫡子养着,只是那个时候皇后怀着身孕,不宜劳动此身祭祖。所以这事儿就耽搁了,原本在七公主出生后就该举行过继典礼的。只是不成想,皇后红颜早逝……
然而就算是如此,皇后对端木弘也有近一年的养育之恩,所以端木弘自然对皇后感恩戴德。皇后死了,他就加倍的对七公主好。这些事情,都是凤倾璃告诉他的。所以他才会去接近端木弘,所以才会和他联手帮那个女子。
如今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吧。
端木弘站在石阶上,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看着那些朝臣一个个的入宫,又被侍卫拦下,在门口焦急的徘徊。看着宫殿侧面高大的梧桐树叶落纷纷……
耳边是她惨烈的痛呼声,一声声如刀子一般,几乎割裂他的心脏。
他忽然转过身,僵硬着不去看那个方向。再看下去,他不能保证自己还能不能保持理智的冲进去。
她是他的陛下,也是他的主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不曾有任何的幻想,也不该有任何幻想。然而此刻,他真的很羡慕那个人……
他的主子,凤倾璃。
寝室内,秋明月已经叫的声音都哑了。她紧紧抓着凤倾玥的手,指甲都划破了他的肌肤,他不觉得疼,因为更疼的,是此刻火烧火燎的心。
“子恒……”
她的声音很低,低得几乎听不见,尤其是在这时候杂乱的屋子内,更是轻柔若风。然而凤倾玥却听见了,他浑身一颤。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唤他‘子恒’。心中百感交集,有喜悦有茫然有痛楚又有黯然神伤。然而此刻容不得他多想,他立即低下头凑近她。
“你想说什么?”
“如果……如果有意外……”
“不会有意外。”凤倾玥坚定的打断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青儿,坚强点,不要放弃。我告诉你,你怀的是双胞胎。你不想看他们长什么模样吗?你不想看他们长大,看着他们从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你不想吗?所以,坚强起来……”
“孩子……”秋明月痛得快要丧失所有力气这里,然而听到这些话,忽然就流下泪来。想起自从怀孕以来的胆战心惊,朝廷上的风云诡谲,和那些随时都要发生的意外和刺杀……好不容易才到了今日,她努力保下的孩子,她一定要把他们生下来。即便是拼了她这条命,她也一定要把他们生下来。
凤倾玥原本也有些焦急,都一下午了,还没生下来,怕是有危险。如今见她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却渐渐恢复了神采,才微微松了口气,又继续道:“陛下,坚持住……”
“不好,羊水破了——”
产婆又惊呼一声,场面更加乱了。
“都别慌。”凤倾玥深吸一口气,“继续帮陛下接生,若有任何闪失,你们九族的脑袋都不够砍。”
宫女产婆吓得跪倒在地,而后又立即颤抖应声‘是’,甚至都忘记了。一个宫女,凭什么这样疾言厉色的命令他们。
“小姐——”
红萼也在旁边急得流下了眼泪,却只能在一边不停的给她擦汗。
秋明月抓着凤倾玥的手,隐隐感到有一波波的热流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来,她知道,这是血……
“子恒……答应我一件事……”她咬着唇,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你听着,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眼泪似断线的珠子,不停的滑落,然而她却不能哭出声。这个时候,所有的力气都不能白费,连哭也不许。
“然后把孩子交给他……让他好好……把……把孩子养大……”
“别胡说,你不会有事的。”凤倾玥轻声道:“我不会让你有事。”他握着她的手,不停的给他输送真气,保证她不会因这样剧烈的疼痛而晕过去。
她摇着头,“答应我……答应我……救……救我的孩子……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哪怕……哪怕是我的命……”
凤倾玥浑身一震。
千里之外,正临窗而立的凤倾璃忽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脸色惨白似雪。他抓着窗栏,几乎要被那剧烈的疼痛馋蚀心扉,以至于在那一瞬间他头脑一片空白,丧失了所有力气,唯有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殿下——”
冷修冷香和冷严从空中落下,全都奔了上去。
“您怎么了?属下去找大夫……”
冷修刚转身,却被凤倾璃给拉住了。
“别去——”
他一开口,最后支撑的那点力气也用尽,身子向后倒。
“殿下——”
几人惊呼,连忙去扶住他。他已经晕了过去,右手还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口中喃喃自语。冷修凑过去,只听得他断断续续在说。
“萱萱……她在痛……我要去救她……她在害怕……”
冷修等人闻言都是一震,又是感伤又是叹息。
“殿下,太子妃不会有事的。有容公子在,还有司徒世子,他们不会让她有事的。”冷修刚要点他穴道,凤倾璃却努力挣扎着睁开眼睛。
“不行,上次柏云传来消息说她要生了……”他捂着胸口,脸色发白,似和那远在万里之外的人儿感同身受那种蚀心疼痛。
“她在为我生孩子,我不能在这儿干等着,我要去找她……”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忽然一把推开几人,急急的就要出去。却忽然身子一僵,“你——”
然后缓缓的倒了下去,身后冷修接住了他。
冷严有些担心,“这样好吗?殿下醒来了会不会怪我们?”
“管不了那么多了。”冷修叹了口气,“上次为重创轩辕逸,殿下已经受了重伤,这两个月更是不眠不休的坐在窗前发呆。若非王爷拦着,他早就去西戎了。几个月都熬过来了,又何必在乎这最后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