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是迷—般的曲线,但是夕阳很好,她不自觉得就唱起了莫名的歌谣。
荆宁滩坐在地上,搀扶着老疯子。他不怕,只是有些不舒服,他不舒服的也不是一地恶心腥臭的死尸,而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像一条在深海中兀自脱群的小鱼。
远处传来清脆的歌谣,渺远,荡人心神,”丫丫……是丫丫!”
丫丫从那棵古树边走来。眼前是满地的尸体,荆宁伏在老疯子身上眼眶泛红。
她忽然怕极了,她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丫丫,快走开!”荆宁喊道。
”荆宁哥!”她忽然落下一滴眼泪。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荆宁哥受伤了,一定是有什么人伤了他,一定是!
突然,她感到一股气息贯入她的四肢百骸,这气息忽冷忽热,冷得凛冽,热得难捱。她的心脏有那么一瞬间倏地停止跳动,像什么东西破壳而出—般。
一股热流从胸口直冲向脑海,丫丫一阵眩晕,蒙蒙的黑气漫入她的眼底,冲入她的视线。
恍惚中她看到了一只黑色的大鸟,羽翼似墨,光华流转,有黑色火焰萦绕它的周身。
那只鸟,是在梦中出现过的,她女红时绣的,也是它!
黑鸟高傲的昂着头颅,头顶上的羽翎,似乎都是玄黑色的妖焰!
它高亢地鸣叫一声,仿佛看到地底赤红色的岩浆喷涌而出,撕裂大地!
它的鸟尾拖着长长的羽毛,比整个身体都长。
巨鸟转过头,透过朦胧的黑气,她可以看到黑鸟血色的瞳孔注视着自己。视野忽然无限急骤的缩小,最后消失成—个光点。
周周依旧是黑色的,只是黑得沉寂,有莹莹的光点若隐若现,像星空一般。
那些光点突然合围,归宿一般朝丫丫涌来,融入她的身体。
无数的记忆,信息,似洪一般涌入脑海!像炸掉一样,无比得痛苦。
丫丫捂着头,痛苦的呻吟。
”丫丫,你怎么了?”荆宁焦急地问道,想爬起来,奈何全身滩软,毫无气力。
约摸几分钟,丫丫便好了,她呆呆地望着地面,喃喃道”上古……幽凰……传承……血脉?”
所有的一切突然停了,连同老疯子的鲜血,老疯子忽的坐起,疑惑地看着丫丫。
青衣老者不知何时下了马车,”没想到这次世俗之行竟有这般收获,这小丫头也不知是何种血脉,觉醒时竟有如此威势,一定要把她带回宗门。”
他站在夕阳里,剑一般挺拔的身姿,背后是蜷缩在地上的老疯子,他真的疯了,还在傻笑,青衣老者的衣袍在风中咧咧作响,他看向丫丫,”孩子,你跟我走,将来会有大出息。”
小公主与小王爷异口同声,”上师,我们……“
”闭嘴!”
丫丫头一次见荆宁哭,他扶着老疯子,倒在死人堆里,脸上是已经干了的血迹,那应该不是他自已的血,可是丫丫看着心疼。
野外的山色依然寂静,不时有风划过,树叶沙沙。
”跟我走,你会有大出息。”老人重申。
丫丫仰着头,夕阳刺得他半睁着眼,她望向夕阳中执剑的老人,”荆宁哥哭了,我得照顾他,我不跟你走。”
”你的执着使我必须带你走,”他的袖袍一挥,霎时风石大作,狂风呼啸,荆宁和老疯子向后倒飞出去,”这里的一切,烟销云散,你将掌握生杀大权,掌握无上力量,飞天盾地,无所不能,你还可以保护自己的亲人。我叫屠衣,跟我走吧,我的宗门可以给你无数的修练资源,让你成为强大的灵修!”
这一番话丫丫根本就没在意,她只听到了四个字,”保护亲人?”她看见荆宁的额头擦破了皮,流出殷红的血迹,”可以带荆宁哥一起走吗?”
”那个少年?”屠衣道。
没有过多的动作,他的右手成爪,猛然一股吸力从他掌间发出。
荆宁的头顶便吸附在他的掌下,像一个随风摇摆的玩物。一股炙热的气息灌入他的头顶。
荆宁忽然有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是一把锁,而那气息拨弄了这把锁一下,而不是将它打开,或者是锁太大了,气息在它面前,微不足道。
身体内仿佛有一种猛兽的吟叫,他听过这声音,在梦中的那头龙!
一切又归于沉寂,屠衣松开手,荆宁滩软在地。
”泥丸闭塞,灵根未识。难成大气,宗门不会要的。“屠衣冷冷地道。
”那我也不去了。”
”丫丫,跟他走!跟他走!”荆宁知道屠衣的厉害,也看出他不会伤害丫丫。也知道如果丫丫跟着自已,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山村。
他也明白,丫丫不得不走,因为不走,可能这里没有一个人可以走得了了。
是的,丫丫就这么走了,命运的齿轮又一次转动,只是转向了什么方向,没人知道,荆宁也不知道。
临走前,丫丫哭着喊着说会回来找他的。这样的情节似乎很老套,荆宁在天桥底下说书人那里不止听过一次,可它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发生了,而且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亲眼看着怪异的马车在黄沙散漫中远去,心里有股流泪的感觉。
命运常常不会给人多余的选择,甚至只有唯一的选择,我们无法抗争,而荆宁的唯一选择,便是妥协。
这就是命运,也是所谓的,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