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二货叔是个很有眼力劲的人,他死后选择埋葬在二球坡南麓的山腰下。他死前三十年便选中这座山腰下,并经营着这块墓地,把米铺刘家的祖坟全部迁徙到这里。
他说:“我喜欢清静,喜欢躺在树阴底下闻听鸟儿鸣叫,我想我们刘家祖宗也会喜欢。”
记的那年东大街东面江边的樊城新码头要建一条通往火车站的大马路,就是现在渔梁桥下的那条,叫个丹江路。刘家祖坟被迫迁徙,他寻摸到二球坡南麓脚下,看了好几天的山,又看了好些日子的水,决定迁徙到此。
他把祖宗八辈一个个地迁徙到二求坡南麓脚下安葬,在每座墓前墓后植棵小松树,又在墓地四周植了一片红叶树林围着。
记得他在植树的时候一边挖坑一边嗯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是植树造林,是人有责。大家举举手就把日本人打出去,大家再稍稍动动手就把这片荒山绿化了。”
二球坡山高陡峭,山脚寂寞无人,也无树林,对面立着没有它高的曹家山正与它协力夹起一湾天然雨池,当旭日东升射的那潭池水红光绿映,在这儿一葬万世都不可能会因修梯田、建造马路获得迁坟的机会,指定可以万古长安。但等松树成长松柏时,还有鸟语花香季,又有这片红叶林依偎,定可万古流芳。
放了些鞭炮,认真地做了好一气的祭祀,我先在我姥爷、姥姥坟前叩首寄语,尽管我从未见过二位老人,我知道他们二老的心思:“姥爷,我姓了扬家姓,叫个扬杂。我儿子也姓了扬家姓,叫个扬谷刘二。孙儿叫扬帆。扬家香火有后了,您二老可以放心。”每年的清明我都是这样寄语的。
再在我爹刘顺子,我娘扬风儿的坟前叩首寄语:“爹,娘,孩儿苦了你们一辈子,对不住爹娘。爹,孩儿从没怪过您一生都不曾理过孩儿我,爹啊,,,,,娘!我二货叔给您报过仇了!又把你们迁移到此,您们会怪我二货叔吗?但愿您们不要责怪我二货叔,他这辈子也很不容易的。”寄语这些总会让我心酸不已,每每都会使我叩首不起,抽泣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扬谷刘二和他媳妇刘红卫,孙子扬帆,孙媳妇子李静站在一旁干看着。
我用心语寄送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爹和娘,他们自然听不知,只有我心独自惨淡,弄的他们似孝非孝,似懂非懂地也跟着流泪,还得俯首安慰我。
再在我爹刘顺子的爹娘坟前蹲好,也是我二货叔的爹娘,我的爷爷和奶奶。叩首寄语:“爷爷,奶奶,孙儿扬杂我给您二位老人叩拜。”
叩地许久,我只能给爷爷、奶奶念叨:“爷爷啊!奶奶!孙儿我扬杂不能尽孝啊!实在没法子为米铺老刘家传宗接代。”
唉!在我二货叔坟前叩首时几乎没有一次不在责怪他:“都是二货叔您滴不好,您二货二的太二,不取老婆不生娃子,把米铺老刘家的姓氏给弄丢的啊!”
扬谷刘二和他媳妇刘红卫,孙子扬帆,孙媳妇子李静依次跟着挨个坟前叩首。
我叩完我们老扬家和老刘家,移身到后面的老李家,必须给我李志、李赢叔叔叩拜。
我儿扬谷刘二对李家的事知道甚少,一向没有什么拜劲,我也不曾勉强。
我孙儿媳妇子李静是李家的后人,叩拜的非常虔诚,孙儿杨帆自然随其一样虔诚。
孙儿媳妇子李静心细,扎了些花环贴放在每座墓碑顶上,让这片松林地带增添了些生机。
大家分别拔除坟上的杂草,算是祭祀基本结束。
儿媳妇刘红卫打开铺单,摊开出些食物和饮料,我们每年的清明都要在这片墓地过上一整天。
孙子扬帆和孙儿媳妇子李静只会绑上吊床先把他们自己吊好了。
扬帆在吊床上躺好躺稳了觉得躺的非常安逸以后开始要求老子“爷爷!可以开讲我二货祖爷抗日的故事了吧?”
“还有我李志、李赢祖爷抗日的故事。”李静在说。
“老子是要讲的,不讲还不行!我怕以后没机会给你们讲了。你们这代年青人对过去知道的太少。老子这次讲的细致认真,你们听好记住了!老子讲的不是故事,是真事。”
唉!日本人占领武昌城对襄阳的老百姓来说震惊了,它跟日本人占领大上海和南京城不一样,那儿毕竟离襄阳城远些,危机感没有那么强烈。
可以说是恐惧开始笼罩襄、樊两城。
笼罩的襄、樊两城的大街小巷人人议论禽兽不如、杀人如麻的日本人,议的几乎到了谈虎色变的地步,唬弄娃子睡觉还在说:“日本人来了。”
襄阳、樊城开始大变,变的大街小巷到处填满了散兵游勇,有来自四川的川军,贵州的黔军,云南的滇军和说着一口大碴子口音的西北军,还有语气咯咯哒哒的桂军。他们有从东面开来稍住几日开往西面的,有从西面开来稍住几日开往东面的,还拉来一车车的伤员病号住满了医院和学校,谁也数不清到底过往了多少****。
有懂一点的说法:“开来的都是些杂牌军。”
更懂的多一点的说法:“乍没见到中央军?”
有识字的说法:“是第五战区李宗仁的部队。”
襄阳人知道李宗仁的第五战区有过台儿庄大捷的战绩心有慰藉,但是徐州还是丢给了日本人,那点慰藉很快烟消过半,更知道李宗仁的部队转战武昌到枣阳早已经是兵困马乏,损兵折将已到了极致。
有当老师的说法:“襄阳在中国版图的最中央,襄阳丢了中国完矣。”
二货不想说,呆坐在江边发郁闷,郁闷将多兵众吃的多,郁闷库存的粮食没了,郁闷到乡下收粮越来越困难,郁闷再想贩圆木到汉口发财的机会一丁点都没有了,更郁闷的是****的战地军事委员会又在征他的《二货号》咋整?
还有比二货更郁闷的是皮二,郁闷他爹带着谷梅整天跟些军官们鬼混,这些败退下来的军官们能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更与瓷器不搭界,至于吗?
更有让他郁闷的是他发现他爹涉嫌跟谷梅开房,于是他开始跟踪他爹取证好的娘讲。
他跟踪他爹到襄城春风酒店,守候到酒席和舞会散罢时,眼看着谷梅挎着他爹的胳膊上了二楼。
他给招待十元小费打听谷梅小姐入住的客房,谷梅在春风酒店红极一时,是个招待都知道:“209”。
他奋不顾身地冲进“209”号客房取证,撞见跟谷梅亲热的不是他爹,却是一个****军官。
****军官拔枪要击毙皮二。
谷梅拦住:“住手!是我弟弟。”
谷梅拉着皮二扯出客房走下楼,一气走到襄城北门码头,踏上皮家火轮渡船,站在甲板上容皮二的心情彻底地静了下来,才道:“你态冒失。”
“谷梅姐姐,皮二我爱你。”
“爱姐姐可以,不能干涉姐姐的事情。”
“唉,我爱的不是姐姐,爱的是谷梅你,我要取你为妻。”
“混蛋。我告诉你皮二,爱得双方喜欢才行,我把你当弟弟关怀,你别想偏了。”
“姐姐能那么坦荡地把一对漂亮的****献给我,说明姐姐喜欢皮二。”
“我怎么会喜欢上你?”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把你的大奶展给我?”
“混蛋!你皮赖着不肯出我船舱,我知道你是那种没跟女人打过交道的童蛋子,显给你**是想让你了解一下女人以后别再那么好奇而已。混蛋。”
“我不搞,我要取你睡觉。”
“混蛋!”谷梅一连扇了皮二好几记响亮的耳光训斥道:“听着皮二!我不看你是皮有银的公子才不会待见你!你有什么本事值得让我喜欢。”
皮二是个皮赖,更是个溅种,几记耳光便被打傻了,不敢再多一句嘴。
到了樊城迥龙寺码头,谷梅把皮二送到皮家宅院门前,对皮二道:“皮二听着,以后不许干涉我的事由,否则,我废了你!”
皮二傻傻地站着,浑然不知所措。
“混蛋!回话!”
“嗯。”
“说是!”
“是的,谷梅姐姐。”
“说是!没有谷梅姐姐。”
“是。”
谷梅又打了皮二一巴掌,回她的瓷器行。
本来就很郁闷的皮二被谷梅几巴掌打成了抑郁,已经抑郁到极致的他却又不甘心。
他寻到江边找到正在郁闷的二货,痛哭流涕地泣诉:“二哥,过去我喜欢扬风儿时不知道啥子是爱,喜欢上谷梅姐姐以后我才知道爱是好痛苦,也好享受,爱就是我的魂整天跟着谷梅姐姐的身影走,我的心被她揪了去。我跟扬风儿没有这样,就是喜欢扬风儿了便想摸她的手,结果被你打的不合算。现在我被欲梅姐姐打的算是合算,却不甘心啊!”
“你个二球被人打合算了还有啥不甘心?”
“当然不甘心,我没得到她。”
“你没得到她咋有合算的事?”
“谷梅姐姐给我看了她一对大奶奶啦。”
“你二的有病。”
“我没二,也没病。二货哥啊!你没发现城里来的西北兵说话腔跟我谷梅姐姐一样的调调?”
“说明谷梅不是南京人,是东北人。”
“对!还有呀,我一直以为我爹想整我谷梅姐姐,我跟踪谷梅发现她跟一个西北军的货开房。”
“哦。”
“那西北军个货以为他是****就敢掏枪毙老子个保安军。”
“嗯?”
“我想绑了那个****军官。”
“不行,你谷梅姐姐都是那么大的人了,她的事应该由着她做主。”
“二哥呀,我想不通,我不绑了他教训教训他不行。”
“皮二啊!现在是抗战的非常时期,你绑架****军官说小了是犯法,说大了是破坏抗战,事发了连你爹都保不了你。”
“二哥不肯帮我?”
“不是二哥不肯帮你,是这事不能帮,一是你谷梅姐姐的事是自由恋爱。二是绑架****军官是破坏抗战啊!再说绑了那个****军官以后又能乍样?”
“出出我心里的恶气。”
“哥我不能帮你,能帮的不用你说哥都会出手帮的。听哥劝,算了,把这事放过去对你对你谷梅姐姐都好。”
皮二没拆,只好回家。他回家想找他爹撒撒气。
他到家后看到他家老大,他的大哥穿着一身****军官装军帅气十足,且在垂头丧气地任凭他爹训斥。
他简单地跟他好久未见的大哥寒暄几句,他爹继续着他的训斥。
“枣阳丢再丢了咋整?枣阳离襄阳才几十公里,我们皮家这么一大摊子的家产全都留给日本人?”
“爹,枣阳不是那么好丢的。”
“大上海,大国都南京,大武昌省城都敢丢了,小小的枣阳县城算个鸟球。”
“丢上海是西北军张学良闹的党国被迫转变攘外先安内政策的仓促应战,是一场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的抗战,只凭一腔热血涌向战场。涌上战场的各路地方军又难以协调和指挥。再就是我们低估了日军作战实力,另以为驻扎在上海租界的西方势力会插手,结果没有,败的很惨。”
“何止是败的很惨啊!你们简直就是溃败!”
“丢了上海以后将总裁对南京城是守是弃又持犹豫不决的态度,所以败也很惨。但是丢武昌城有所不同,武昌大会战中我们已经让日军消耗了大量的有生力量,凭他们这样一个弹丸之国没有能力再深入我国内地做战的可能。”
皮二好奇地插道:“你不是中央军的吗?我看退到襄阳的都是些杂牌军,你咋来了?”
“第五战区历经好几场战役下来早就编制不全,我们第二战区是补充过来的,谨防日军进川。”
“妈妈的保蒋比保国重要。蒋总裁要是退西藏去,你们中央军岂不是要补充到川陕去?何必把川陕的川军和西北军长途跋涉到徐州会战。”
“瞎说!一边去。”
皮二打小跟他这位大哥玩不来,他这个大娘生的大哥大他一个整轮,也一向看他不起,更有他大娘跟他娘亲一向不合,他对他的这个大哥一向不敬。但是他爹跟他这个大哥谈的来。
他们俩谈话,他只有干听着的份。
但是今天他很憋闷,憋的他忍不住又要插嘴:“爹,日本人从武昌城到襄阳间还隔着个枣阳县城呢!你可不可以把日本人侵略的问题放一放,说说你跟谷梅的事是个啥关系?”
皮二说到谷梅的事背道立马引来皮有银的三个太太的一起关注。皮有银大骂皮二是个二球,可是三个非常关注的太太要皮二继续说。
皮二道:“我不知道爹你是谷梅的叔叔还是叔伯了,看着你整日带着谷梅逛酒店混酒场说是应酬商界和官场,这些国官败到襄阳你咋带着谷梅应酬上了****?应酬****对我们皮家生意和你的仕途有啥关系?”
“我带谷梅小姐吃了几回饭咋滴?要应酬谁还要请示你呀?”
“我第一次见着那个女发一双浑浊的眼睛就知道她是个妖精,这不让老二逮着了。”三个姨太太平时意见难得一致,但在这个问题上一向联手同盟,非要皮有银说个明白。
皮有银再解说“谷梅是他生死兄弟的女儿,我做兄长的有义务罩着她,引导她适应一些场合上的事”现在在三位姨太太面前不好使了。
这一家人便炸开了锅,非要皮有银说个明白。皮有银且是咋说咋都不能让三位姨太太弄明白。
皮二偏又问道:“襄城春风酒店二楼的209房谁包的?是谷梅小姐包的呀?”
“谷梅小姐怎么会开包房呢?她在她的瓷器行住的好好的,包房干什么?”
“那是你包的!”
“是多少号?”
“209。”
“哦啊!是五十一军一个姓张的参谋包的。”
皮二知道是个五十一军姓张的参谋便不再知声,剩下的是他三个娘分别声讨他爹的事,和他爹向他三个娘澄清的问题。
总之他爹跟谷梅没有那个方面的问题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