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县衙,已是酉末,日头眼看就要落下山头去了。
两人在山洞里没待多久,忽然觉得天旋地动了起来,洞顶的尘土簌簌的向下落,山洞眼看着就要塌了,两人才急忙离开了山洞。
出洞后,两人发现自己身在一个茂密的树林里,想来离县衙不是很远,不过一条地道之遥。
两个人身在林中,辨不了方向。
西月好不容易支开了龙子霄,悄悄跃上半空,认清了县衙的方向。
虽然他们只爬过了一条地道,但两人此刻身处县衙南边郊外的密林。这林子方圆十里,而他们正出于林子中央。
日头当空,西月说服了龙子霄,两人朝北边出了树林,走过几个村子,才从南门入了城,回到县衙。
龙子霄在地道和山洞中体贴的表现,使得西月对他的好感有了很大的上升。回城的路上,两人走得不慢不快,西月很少说话,龙子霄也没刻意去逗她,只是偶尔给西月讲个笑话。
对于赤月剑,龙子霄没再向西月问起。
进门时,衙里已经放了,丁小伍还穿着制服,腰里挂着刀,在前院不安的走来走去,见着西月进门,才松了口气。他颇为深沉的看了眼旁边的龙子霄,点头示意。
见西月的鞋上沾着些泥土,丁小伍压了压心中本来的话,想必大人累了,衙门的事明日再禀也不迟。
西月亲切的拍了拍丁小伍的肩:“小伍,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没有?”
丁小伍注视着了西月片刻,在想她所说的大事,想必是指跟踪陈金贵的事,摇了摇头,清脆的答道:“回大人,并无大事,大人自可放心,属下明日再向你一一禀报。”
龙子霄在旁,他说话可不能太随便,对上下级的称呼毫不马虎。
西月听了丁小伍的话,轻轻一叹,这件案子,到她手里也大半个月了,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龙子霄听得西月叹息,暗暗蹙眉,却开口笑道:“胡大人,小生的肚子咕咕的叫了,公事稍候再谈,咱们先上倚红楼喝上两杯吧!”
丁小伍立即黑了脸。
西月白了龙子霄一眼,倚红楼,光听名字就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不过,她很是不明白丁小伍为何会黑脸。男人,不都是喜欢那种地方的么?
她突然心兴大发,转而脸上绽开灿烂的花:“好啊!本官正好去体察体察民情。”
龙子霄本来很满意她的表情,却没想到她的表情说变就变。不过,他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嘴角挂上戏谑的笑,道:“那好!待小生回屋换身衣裳。”
说着就哼着小调一颠一颠的进了西院。
丁小伍的脸色更加的黑,急得脖子都红了,看龙子霄欢快的转过门去,才说:“大人,你真的要去?”
西月回了他一个神秘的笑,道:“小伍,你也一起去吧,赶紧去换身衣服。”
说着便一脸欢愉的进了西边的月洞门。
丁小伍愕然,也只得跟着朝西院走去。
······
龙子霄摄手摄脚的推开客房的门,钻了进去。见凌东宇正一脸怒气的站在眼前,立即笑开了,试探着拍了拍凌东宇的肩,卖乖道:“东宇,我今天可打探了不少消息。来我说给你听!”
见他如是说,凌东宇的神色缓和了不少,他本来是要冷冷的瞪他,瞪到他龙子霄无地自容为止的。他身为他的贴身侍卫,一整天不知他的去向,心里怎能不着急,尤其他的死讯正悄悄传回京城的时候。
龙子霄一头扎进衣柜,翻找衣服,一边兴奋的说:“我知道她真名了,多美的名字啊!西月,西月!正如西天的明月,清澈皎洁。”说着还哼起了小调。
西月么?凌东宇看龙子霄取出一大堆衣服在身上比划着,神情有些凝重。两人自幼相识,他何曾见过他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
见龙子霄兴奋无比,心里有些涩,但那只是一闪而过。
“还有呢?”凌东宇更关心的,是他们此次的任务。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因此,他们需要尽快回京。
龙子霄麻利的穿上一件普通款式的深紫色衣服,拿起一件同样款式的灰色衣服丢给凌东宇:“换上!”略想了片刻,皱着眉头说道:“她还说那赤月剑是她父亲传给她的。”又将在山洞取得沉玉环的事说了一遍,这些事,需要毫无保留的告诉凌东宇。
凌东宇把龙子霄丢他的衣服提在手里打量,心中思索道:“如此说来,她是柳族后人。”他的秘密情报侦察人员花了许多时日,证实了赤月剑是贺州柳家传家之物。
龙子霄换好了衣服,戴上一顶富丽堂皇的绸帽,略压低声音道:“东宇,你说,老爷子真正要找的东西,该不会是那个指环吧?”
凌东宇瞪着龙子霄的那身商人行头,无奈的摇头,出了京城这人就没安分过,总是在给他找麻烦,但谁叫他也是侍卫,是保镖,总不能一味拿表哥的身份来教训他。他反问道:“你觉得会这么简单么?”
龙子霄点点头,他的心思一头扑在倚红楼上,正在脸上抹着一种黄色的药膏,结束了这个话题,催促凌东宇换衣服。
凌东宇换了衣服,又在脸上抹了同样的药膏,龙子霄拿着铜镜左照右照,里面映出一张饱经日晒风吹的脸,只那一双眼睛,流转顾盼,神采飞扬。
两人出了门,便见着西月与丁小伍从南门过来,正一左一右细声的说着话。
瞧这天,夜幕还是半挂着的,房梁上的灯笼已经点燃了,红亮亮的。龙子霄的脸却照显得十分饱满明亮了起来。
西月远远的便看见龙子霄与凌东宇,一灰一紫。心想着,这倒怪了,龙子霄一个爱显摆得风liu倜傥的人物,怎地故意扮成这副摸样去找花姑娘?再看他身后的凌东宇,一身灰扑扑的,花白的胡须,微佝偻着的背脊,皱巴巴的脸,正是一个老管家的样子。
西月扑哧一笑,转头对丁小伍道:“你看那门口的两个,是什么人?”
丁小伍抬头见一老一少两人大模大样的站在客房门口,那客房正是龙子霄与凌东宇的住处。心下一惊,立即挡在西月的身前。
西月知道丁小伍未认出他两个来,呵呵的笑,说道:“你们两个扮什么鬼,我们丁捕快的刀可不是钝的。”
龙子霄与凌东宇皆是一楞,这等装扮他们使用多次,从来没被人识破过,她是怎么做到的?本来想着吓她一吓,看来是白费心机了。
龙子霄像个年轻的富商那样背着手走了几步,嗓子陡然粗了几分:“胡大人好眼力,龙某佩服!我这行走江湖的打扮如何?”说着装腔作势的走给西月看。
西月见丁小伍一脸哑然吃惊的表情,只是笑,“你原先那招风引碟的打扮岂不更好?”知道龙子霄想她道出被识破的缘由,但她总不能告诉他们,她的六觉非同一般,这种小把戏,她一看就清楚吧。再者,他们能忽悠住丁小伍,自然也是能忽然住其他凡人的,也不算太失败,她又何必拆穿他们。
龙子霄见她不说,也没在这问题上纠缠,反正有凌东宇在身旁,万一不对劲,他运动运动就摆平了。他凑到西月眼前,晃了晃带着两只金戒指的手,诡笑一声:“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身行头虽然风liu倜傥,但到底寒碜了些,咱们今儿可是去喝花酒,那老妈妈见了我这身行头,还不把最漂亮的姑娘往我们跟前招呼?”说着又扶了扶头上的紫金络玉冠,摸了摸腰间绣金描银带。
西月跟着瞧了一眼,她生平最不喜欢这些金啊银的,鼻子里嗤出一声笑,口里却朝丁、凌二人笑道:“那倒是真的,今晚我们可要开眼了,等着倚红楼最最漂亮的姑娘伺候了。”
丁小伍是自己人,正好借这个机会把龙、凌两人灌醉,套点话出来。
······
烛火通明,西月歪着脑袋,眯着眼睛打量着身旁丁小伍。
他显然酒量欠佳,才刚替他挡了三杯酒,脸便红了,身子也摇晃了起来。
罢了,见这情形她那话的目的是不成了。
只是他怎会。。。。。。
四人走到倚红楼的门口,七八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便朝他们涌来,莺声燕语一入耳,西月便直犯哆嗦。咳咳!她是想到这种地方来“打探打探”的,只是,没想到这些姑娘的声音实在太嗲了,她一个女人,听着不但不受用,反而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
她正护着胸前,两个姑娘绕的手便搂上了她的腰,往她耳朵里吹气。她身子一僵,心里在翻江倒海,正后悔时,丁小伍一把拉过围着她的两个姑娘,附耳低语了一句,那两个姑娘朝西月笑了笑,便走开去缠其他客人了。自后一路进门,姑娘们见着他,也只是对着她笑笑,她倒轻松了不少,只是不由得猜想丁小伍对那姑娘说了什么。
进了雅间,里面溢着一股兰花的清香,房里的摆设也十分的雅致。后面拉着一道淡紫色的帘子,帘后摆着一张古筝,一位绰约的女子正拨弄这纤纤细指,指尖流出悠扬清雅的声音来。
西月、丁小伍和龙子霄三个坐了,凌东宇佝偻着背脊,毕恭毕敬的站在龙子霄身后,俨然一副管家的派头,只是那眼神,冷冷的打量着进进出出摆菜温酒的姑娘们。
不一会儿,自称红妈的老鸨带了四个绝色美人进来,虽然面上对着龙子霄和西月说话,但暗揪着丁小伍的眼神没逃过西月的眼。
四个美人两两围着丁龙二人坐了,龙子霄时不时看着西月不怀好意的笑,看神色却并不奇怪为何姑娘们不粘她的身。
龙子霄左拥右抱,温香软玉满怀,却拿眼神瞄着西月。只见她面色自然,甚至还有笑意,忍住心中的失落,便叫伏在他胸膛上的美人倒酒,灌起酒来。
西月脸上自然的笑着,但心里却有点怪怪的不是滋味。她本来对龙子霄无甚好感,但是今日地道之中,那等体贴,不禁令她刮目相看,好感渐生。可一回头,他就提议去倚红楼。
她还盘算着,应了他的请。一来把他灌醉,套出两人的身份来,可惜凌东宇站在身后没酒喝,根本醉不了,想套话是不可能了。二来他是风liu惯了的人,去这种地方吃饭喝酒也是正常的,正好跟着去看看他一贯的作风,结果,他也是个没自重的,见这美人就左拥右抱的。
果真,无论是在哪个世界,哪个时代,男人都是一样的。
上辈子让她死去活来的,这辈子,她再也不要去触碰。打定决心,心中便淡然了。
西月一晃神回来,丁小伍就替她喝了三杯酒了。
这不得不让她诧异。丁小伍完全没理由替她,更何况这是朋友聚会,不是官宴。而且,他喝酒上脸,酒量似乎并不好。
想到自己刚刚的心思,估计脸色不太好,难道这让丁小伍误会她不能喝酒,面有难色,才帮她喝酒?
是了,应是这样的。
为了不让丁小伍难看,龙子霄再三猛灌制下,西月浅酌了一口,然后便装醉了,全然不顾形象的倒在桌上。
而装醉之后,一段对话却让没醉的她迷糊起来。
丁小伍的声音异常的凌烈:“我不知道两位要在衙门里查找什么,但请不要找大人麻烦,否则别怪丁某无情。”
龙子霄似笑非笑的答道:“丁公子,你言重了,我等不过欣赏你家大人的作风,想交个朋友罢了,他日你家大人回京就职,大家也好有个照应。我两盘桓几日便要回京了,倒是你,鼎鼎大名的丁门四公子,怎么跑到这偏僻的县衙做起捕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