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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尊严

春节逼近,张金佑心乱如麻。公司放假的日期已经拟定,完全是按照国家的法定日期。张金佑老家在贵州的一个小镇,中途要倒腾几次车才能抵达,光是在来回的路上就要花掉四天。倘若车票购买不顺,搞不好七天的假日全部都要消耗在路上。尤为令人烦忧的是,他与刘梦琼的关系尚未恢复,如果拖到来年,矛盾是不是会越来越大?隔阂是不是越来越深?两个人是不是就会形同陌路?简直不可想象,现在,他焦急如焚,迫切的希望与刘梦婷和好。

刘梦婷家在上海,一趟飞机几个小时就到了,而且自己在航空公司上班,不愁购不到票。尽管她们只放假三天,到除夕日才放,但她并不在意。唯一让她烦心的是张金佑。她对于爱情,严苛得厉害,容不下一点杂质,哪怕一点闲言碎语,也会让她心胆俱裂。在与张金佑的冷战中,她常常想起他的脸庞,他的笑容,他的身影,他对她的呵护,甜美的电流就迅速窜遍全身,像沐浴在春风里,像置身于天堂。她开始反思,自己做的太过分了,张金佑并无过错,所有的一切完全是自己的主观臆测。

可是,不久,当思绪跳出来,回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回到嘈嘈杂杂的闹市里,刘梦婷会感到世间的繁复,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逃出对张金佑主观猜度的魔咒中,于是,她开始暗中调查。

刘梦婷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不惜向曾经的同事暴露与张金佑的恋爱关系,让至今还在售房中心的朋友帮忙,暗中观察张金佑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常,及时向她报告,她一定重重“酬谢”。张金佑严防死守,又得到高小平的暗中协助,万无一失躲过了郭川铃一次又一次的贸然造访。受刘梦婷所托的几位女生为了得到她的重磅答谢,警惕性比平常高出几倍,怀疑这几天屡屡到访跟高小平聊个没玩没了的人,有时还瞧见那位女生出门时带着愠色,她们煞有介事关切的问高小平:“她是谁啊?”高小平表情凄然,怅然若失地答道:“一个女客户。”女生们哈哈笑了几声,只道是他与女朋友发生龃龉,并不怀疑与张金佑有何瓜葛。

刘梦婷一连几日得到昔日同事的汇报,懊恼自己妄加猜测,错怪了张金佑,反倒觉得有些对不起他,让心爱的人受了委屈。那天,她为了感谢女同事的帮忙,正邀请她们在一家餐厅吃饭,不料张金佑中途打去电话,身旁的女同事怂恿她再给他个下马威,叫他知道我们“女神”的厉害。刘梦婷有些为难,女同事们威胁她说,如果不这样办,下面的这几瓶酒你就替我们喝。刘梦婷想,反正拖了这几天,气也无法一时消除,索性口气生硬的回答张金佑的话,只要宴会一结束,立马就回去,也耽误不了几分钟。刘梦婷万万没想到,当她千般万般跟姐妹们撒谎推脱,马不停蹄赶回家时,张金佑却没有了身影,按照她的思维,他是否来过,立刻在脑海中又成了一个谜。

张金佑坐在电脑前,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希望抢到一张农历二日八日早上的火车票,赶在除夕当日回到老家。可天公偏偏不作美,明明卧铺余票还有一百多张,眼睁睁看着一张张消逝,一个上午浪费在一个网站上,就为了在关键时候点一下,还没有成功。

“******。”张金佑摔了摔椅子,站起来骂道。

一旁的高小平正对镜梳妆,他把梳子冲头顶拿下来,回头问道:“怎么了?”

“一张卧铺票都没抢着。”张金佑泄气地说。

“你赶紧抢站票,要不然你得走着回去。”高小平建议说。

张金佑醒悟过来,立刻搬了椅子坐下来查询站票,几秒后,呼叫起来:“靠,坐票一张都没有了,让我走回去啊。”

高小平打趣道:“走回去,我看可以,体验一下长征精神,我支持你。”

张金佑轻蔑的笑了笑,拍着胸脯说:“你以为我怕走路吗?我跟你讲,翻雪山,过草地,我一点都不怕,只不过,我走回去,过的还是今年的年吗?还是今年的春节吗?”

高小平拿镜子照了照左脸,又歪头照了照右脸说:“正好可以过明年的春节嘛。”

张金佑重重地吐出两个字:“我去。”

高小平兴奋地转过身来,把镜子放在电脑桌上,故作惊讶道:“什么?你去啊?你要是真的去,我一定写篇文章,歌颂你这种当代的长征精神。”

“去你的。”张金佑含笑答道。

“去我的?”高小平一字一顿说:“我可不去。”

张金佑无奈地靠在椅子上说:“看来哥们今年要滞留在北京了。”

“我倒是有办法给你弄张票,”高小平突然有些犹豫:“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用。”

“什么办法?”张金佑立刻问道。

高小平停顿一会说:“呃,你去找刘梦婷啊,她在航空公司,一定可以给你弄到一张机票,而且还是打折的。”

张金佑叹气说:“哎,咱不是跟她还没有冰释前嫌嘛。”

高小平双手抵住电脑桌,腰部以上的身子往前倾,凑近张金佑说:“男人嘛,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放下自尊,去跟她道个歉,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道歉?”张金佑提高语调说:“我犯了什么错了,要我道歉。”

高小平呵呵一笑,分析说:“我承认,你跟郭川铃是纯洁的友谊关系,这一点是刘梦婷错怪了你,但是你也不想想,人家那天,以为你死等,马上就赶了回去,兴许是跟你和好呢?你倒好,跑了。”

“我又不是故意跑的,不是看戴恒感冒了吗?作为兄弟,你忍心看着他在空空的楼道里受风寒吗?”张金佑辩解道:“古人怎么说的?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

高小平站直身子,竖起大拇指,愤愤道:“真够义气,哥们我说不过你,你做的对,你就应该跟刘梦婷永远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离开她又怎样,这世上谁离了谁还不能活了。”张金佑没好气的说。

“既然这样,你就好好活着吧,不过我可告诉你啊,”高小平警告说:“在女人面前,有时候,你跟她们简直就无理可言,对的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说完,高小平走出了卧室。

张金佑嘀咕道:“操,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了?”随后喊道:“你去哪儿啊?”

“我去买点菜回来做饭。”高小平已穿过客厅,到了门口开始换鞋。

张金佑大声喊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还是琢磨怎样买票吧。”高小平换好了些,跑进正开着的电梯,哗啦啦下楼去了。

张金佑一人坐在电脑前,知道无望,但还继续查询,结果不出所料,不止28日,29日的火车票都已经售罄,30日倒有,可对于他这种路途遥远的人来说,有跟没有都没有区别。除非他像赵本山一样拥有一架私人飞机,否则,他根本无法在一天之内抵达老家,无论如何要错过除夕夜的团圆饭了。

高小平两手拎着菜在门前用脚踢门,大声嚷道:“张金佑,开门,开门。”良久,没有回应,只好把菜放下,拿钥匙出来自行开门。

高小平把菜放到厨房,往卧室走,抱怨说:“张金佑,你小子已经徒步启程回家了吗?开个门都不行?”他推开卧室的大门,一个人也没有,高小平翻了翻床被,依旧不见人,气哼哼道:“果然走了,累死你个王八蛋。”

张金佑的确走了,不过不是徒步回了家,而是去了刘梦婷的住处。他很在乎刘梦婷,只要能得到她的原谅,认个错道个歉算什么。他跟高小平说的话全是从一个男人的尊严出发,只不过是不想在他面前威严扫地罢了。

张金佑直觉刘梦婷应该在家,所以他连个电话也不打,径直朝刘梦婷的住处奔走,每走进一步,心的跳动就更加猛烈。似乎是为了心能够重新恢复到原来的位置上,他没有停顿,没有犹豫,一走到刘梦婷的家就迫不及待“当当当”敲门,门几乎在一刹那间闪了开去。

俩人都默默地注视着对方,良久,刘梦婷才缓缓地说:“你准备不进来吗?”

张金佑跨过门槛,刘梦婷往里走,张金佑猛地大踏了一步,拉住刘梦婷的手,嗫嚅道:“我,我,我跟那女孩一点关系都没有。”张金佑感到有呼吸都快窒息了:“那天,那天,是因为戴恒感冒了,我怕,我怕……。”

不等张金佑说完,刘梦婷踮起脚尖,拥过去紧紧的搂住张金佑:“你不要说,不用解释,我懂,我懂。”

张金佑没想到和解如此容易,真是后悔,应该早点来找刘梦婷。后来,他跟朋友回忆起这场和解,总能够感到笼罩在全身的特别温暖。只是有一点他弄不明白,刘梦婷口中一个劲的说着“我懂”“我懂,她懂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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