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在这方面无疑是颇具经验的,先期只是关怀,嘘寒问暖,财大气粗地为女员工们解决生活中的各种微小难题。老孙会带其频繁出入各种高档酒店,参加各类有身份的聚会,以使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女生在琳琅满目的菜肴、富丽堂皇的装潢、同桌陌生人放肆的赞美和粗俗的玩笑中目眩神迷,晕头转向。然后老孙开始实施第二步。他有个极其恶俗的判定方法,他会夹一大筷头菜放在自己碗里,突然对边上的女助理说自己不想吃了,但又不好浪费,问她介不介意吃。如果女助理吃了,老孙就觉得会有戏了(至少那一刻,老孙获得的是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满足——老孙认为,一个愿意吃不相干的男人碗里菜的女人,对这个不相干的男人还有什么是会坚决拒绝的呢)。
老孙在回来的车上会碰一下女助理的小手,甚至大腿或腰肢,如果还没有遭到反对或者女助理只是出于本能地忸怩作态或者反对不太强烈,只要没扇他几个耳光,那么第二天早上,在办公室里他会摸摸她的小手,下午再摸摸,晚上在酒桌底下和车内再摸摸大腿。第三天早上,乘女助理弓腰为他擦桌子的时机,他先欣赏那优美的弧线一阵,而后将手轻轻地放在臀部上,轻轻地上下磨蹭几下。只要这次反应还不强烈,第四天,老孙就以各种理由将她骗到自己一套装饰十分豪华的似乎专为接纳情人而设计风格的别墅里。通常总是成功,因为这些年轻女性在如此阔绰面前是极容易迷失的,何况阔绰原是她们中极大多数人的目标,她们中肯定有人躺在老孙身下,仰面看着那些只能用奢华来形容的屋顶时,想着如果自己是这种阔绰的女主人该多好,而老孙是绝对不吝啬这类许诺的。
但这个世界上总不乏那些坚贞不屈不易上钩的女性,出于找工作的艰难她们也不想轻易离开公司,所幸老孙还比较聪明,他从不赶她们走,绝不是因为什么把柄被她们握在手或者当花瓶看看真能延年益寿,而是相反,老孙倒挺信任她们,将一些重要部门交到她们手里,比如财务室的小吴。小吴就是那种什么玩笑都开得,她还会帮着开玩笑引导玩笑开得更深入更令男人们尽兴,偶尔摸摸手也未尝不可,但绝对不能动真格的,一旦动作轻薄过分,立刻翻脸不认人暴跳如雷,甚至甩过来几个耳光让人当场难堪的女人。老孙曾有一次玩笑着跟我说,那他也只好把这类女人打入冷宫啦。
于是,老孙公司里的女人自然而然地形成两派。一派以小吴为代表,忠贞不屈型,另一派则以小田为典型,妖娆放荡型。小吴一派自觉坚守本责,更以教导每个新来的女员工为己任。每个新来的女员工都会受到小吴等如此的教导:提防老孙那条色狼,别给他当助理,别和他出去应酬,别跟他一起喝酒,甚至别单独进他办公室汇报工作。小田初来时自然也受到这样善良的忠告。于是,一些与小吴等类似的女性,基于这种恫吓的警告等原因,通常没干多长时间就走人了,她们还没有成为老孙助理和甩老孙几个耳光的机会,这也使得老孙认为天下女孩百分之九十都是小田那样的。老孙对我作这种总结时更进一步,他说,你知道她们为什么那般嗲声嗲气对我对客户极尽诱惑之能事,又那般不要命地陪酒了吗?你以为她们为谁啊,她们想签单拿提成,她们和我一样,爱钱。那么,只要给钱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老孙咂咂没有血色的嘴还说,她们真好用。
我始终对小田看法恶劣,因为我认为她即使浪荡,也浪荡得不纯粹。关于她的心机,我早提醒老孙要有所提防,我一度担心他会栽在这个女人手里,但老孙总一笑置之,因为他始终认为能玩过他的女人还没出生。后来的事实是,即使并非完全如我猜想,但老孙的失策似乎是从小田进公司的第一天就注定的了。
小田第一次从老孙办公室里奔跑出来时就惊天动地的。她泪眼婆娑地站在公司门口,大声喧嚷着要报警,其实老孙只不过摸了一下她的手。在众人劝慰下,她最后妥协,只是打电话招来了男友小马。小马满面怒气又精神抖擞地在大厅里坐了一下午。此后,老孙下班看到在公司门外等候小田的小马总是设法避道走。老孙对此事唯一的自责是,他下手太早,那时小田还未轮上助理之位。小田也是唯一让老孙急不可耐的女人,因为她生就一种狐狸般勾魂摄魄的美,她的美不需要找寻、揣摩或者求证,因为它就浮于表面。
这起摸手事件至少可以表明小田虚张声势的个性。而她的虚张声势绝非出于对自己贞洁的保护,因为她当时宣扬的状态就与此完全相反,此后与老孙暧昧关系也是人所共知。这可能仅仅出自她浮夸的本性,她要借此表明的可能只是老孙摸手事件而并非她如何气愤和委屈。而且此后,很多她与老孙的隐私都是通过她本人之口添油加醋说出。出乎我意料的是,因此,小田在公司内还树立了一批敌人。也许说成情敌并不合适,虽然诸如小吴之类的女人抱着各种心理和需要与老孙混迹一起,但我愿意相信,基于她们最基本的道德判断,皆不耻老孙的这类劣行。但令人费解的却是,她们同样对小田报以嫉妒和仇恨,只是她们表达的方式是不屑一顾深以为耻的诋毁罢了。
小田已经连任老孙的三届助理,亲密相处六个月有余,并将可能无限期地连任下去,直至老孙公司突然不复存在。其间奥秘,外人我自然无从知晓。老孙对此抛给我的解释也只是苦涩的意味深长的一笑。由此我想来,这可能与小田的性格及行为有关。我曾亲眼在一个饭局上看见,小田自得其乐地俨然以老孙的唯一情妇自居。能管住老孙的绝不可能是我老实的教书育人的同学薛梅,而只能是小田,所谓一物降一物是也。我曾嘲笑老孙,这下上套了吧,谁玩谁真不好说了,好玩吧。老孙曾含糊不清地说过,小田好像逼他将那栋别墅过户给她。我再追问时,老孙就支吾半天而言他了。
据我观察,小田的目的倒其实很纯粹。牺牲肉体就应物有所值,作为交换,要栋别墅也无可厚非。这虽完全切合小田的个性,但与老孙的习惯和认识相违背,老孙的玩耍或日相互玩弄是止步于出别墅或高档酒店门口的。小田的手段,无非是虚张声势好使路人皆知,欲擒故纵甚至威胁逼吓以迫其就范,她是从不用撒娇发嗲这种低级形式的,而老孙倒是个在后者情形下如鱼得水的高手,对前者就束手无措,茫然四顾最终被牵着一条道走到黑了。
但这些似乎并不是层出不穷的困境中最令老孙煎熬的,小田也毕竟只是一个小田,狠下心来一脚踹开并不难,只是时机尚未成熟,或者说相互玩耍尚未到味同嚼蜡的地步。
这天下午,小蔡领着我的授命直奔老孙的别墅。很不幸的是,他行车中间也接到了小马的电话,小马说他一直联系不到小田,她手机已关机(我觉得她不过白以为是地想让我认为她已真濒临危险之境了,她的聪明与愚蠢都在于,她竟然以为我会出于关心老孙的立场劝他对她缴械投降)。小蔡可能是惶恐,也可能是也不愿独自去处理这件龌龊的事情,反正告诉了小马能找到小田的地址。后来他一想不对,又电话问我这下如何是好,我实在懒得理睬这堆骚事,就建议他给老铁打电话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