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么无拘无束地瞧着那酷刑……
可是,我为什么要一直讲述这个故事呢?我为什么不给你们讲一讲我跟美琪(美琪是一条狗的名字)动人的爱情故事呢?……
因为,我想对你们说,我是冤枉的。但你们说我是“二百五”,而“二百五”的话是靠不住的。那么,我问你们:当官人(即“歪嘴子老头”他们)的话就靠得住吗?他们那德行,他们凑在一起,会有怎样一个结果,你们想象不出来吗?……
我仍然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天快黑下来的时候,“歪嘴子老头”走到灌木丛的外面,他对着我喊起来:“连桥,我看你一整个下午呆在这儿躲躲藏藏的,捉迷藏呐?你过来,过来,我把刚才取笑你、侮辱你的三老头全绑起来了,就等你老人家过来惩罚他们了……你别走,你过来,你给我过来!你听见没有!……怎么搞的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你爹活着的时候,我可没少照顾他!……对,站到这里来,站好,别晃晃,你的头是不是有毛病?别晃晃……拿着,给他们几拐杖,尽管打!他们刚才还骂你傻蛋,是你娘跟毛驴交配生的你……”
我说:“他们没有说,他们在夸你。”
“歪嘴子老头”听完我这样说,笑得差一点岔过气去,他嘿嘿嘿地说:“连桥,你真是太可爱了,我就需要你这股聪明劲儿……甚至知道手里抓着空气……要真傻,那就不太妙。”
我本想说,我聪明不聪明管你屁事,但我不敢说,因为我怕他。
“歪嘴子老头”见我愣着,就说:“打呀,打呀,把你身体里的野兽全放出来呀……怎么不打几下子?”他说着,就握住我的双手,教我打起来。
拐杖打在“肉会跳老头”的头上,“肉会跳老头”说:“饶了我吧。”拐杖打在“蜡纸皮老头”的头上,“蜡纸皮老头”说:“饶了我吧。”拐杖打在“老山羊老头”的头上,“老山羊老头”说:“饶了我吧。”
“歪嘴子老头”就问我:“他们这样叫起来,是不是很好玩?”
我本来想说是的,但看他那幅人模狗样的样子,我就说:“不好玩。”
他惊讶的瞪着眼,问我:“怎么?还不好玩?为什么?”
我说:“我也想听他们为你说的那些好话。”
这一次,“歪嘴子老头”笑得在地上打滚,嘴里发出一种我下辈子才有可能见到的某种罕见的巨鸟才有的可怕的叫声。最后,他对我说:“连桥,真有你的,我算服了你了,你真是我接触过的小伙子里面最最机灵最最聪明的,大智若愚,大智若愚啊。”
我听到他这样夸我,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面漫过了一场凉爽的愉快的水,我的嘴里也感到甜丝丝的,两者加在一起,就像喝了一碗妈妈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放了白糖的水。
“歪嘴子老头”又对我说:“打呀,打呀,打得越狠,说得就越打听,你身体里的野兽就越欢,不信你试试。”
我就试了试,结果还真是这样。于是,在我的心坎上流过了一阵阵各种滋味的舒舒服服的水,我的嘴里也尝到了各种各样的除了苦之外鲜鲜美美的味道。如果要我说出来,我都觉得难,因为这些滋味舒服得我晕头转向的,大概就跟你们抱着女人睡觉差不多。
只是后来,天黑下来了,舒舒服服的水漫不上心坎了,耳中的音乐也消失了,嘴里的味儿也发起涩来了……我把三个老头耷拉在肩上的头抬起来(“肉会跳老头”没有鼻子的头着实吓了我一跳),才明白他们怒睁着眼睛,死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空气中回响起了那个尖利的只有歪起来的嘴巴才能喊出来的恐怖的声音,并且那声音正在远去:“救命哪,救命哪!疯子杀人啦,疯子杀人啦!”
不一会儿,你们就乌拉乌拉的响着喇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