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行步而过，唯有那一樽樽丝面屏风，柔顺而精致，都绣着美丽的花鸟，针法细腻，花纹绝美……偌大的寝宫，偶有夜风拂过，真正是柔丝送风，自是别有一番味道！只是她现在满心不安，并不能因这些寂寂无声的绣品而安静下来！
“咳咳……”这是何等无力的咳嗽声？清释朝那凤榻看去，只见凤帐内隐约躺着一个女子身影……“娘娘，她来了。”中年女子的声音，极其轻柔……
清释这才发现，屏风后有个人！这人的衣色与那屏风极像，以至于清释一开始根本没察觉！恍然想起，皇后身边有个贴身婢女采莲！
“嗯……”皇后羸弱的声音，几不可闻……却让清释无来由的，温热了眼眶！
清释的双脚，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了！恰见采莲侧身看来，朝她颔首轻道：“娘娘让你走近些。”
清释有些僵硬的走上前，尚未走近，便见凤帐探出一只纤瘦的手……采莲忙对皇后关切道：“娘娘，且慢慢来……”
“咳咳……”皇后尚未语，又先咳嗽起来……“好，好，好……您莫急。”采莲一边连连劝慰，一边在皇后背后垫了枕头……采莲只是一侧首，清释便见到了她眸中的亮光！
清释几乎是被她按趴在床榻边的……她的手劲不同寻常，而她看皇后的眼神却是带着无比的忧心！
清释抬眸，看向榻上的人……她怎么消瘦成这样了？
皇后苍白的脸，在烛光下定定地看着清释……良久，她失去血色的唇才动了一下，声音传来，却是颤抖着：“清儿……受伤了？”
听到她开口，清释蓦地一颤：受伤了……难道她那日不止受惊，还受伤了？是啊！她定是受伤了吧？否则，她怎会消瘦成这样？
见清释发呆，皇后有些颓暗的眼神，慢慢漾动神采……她勉力抬手，冰凉的手拂在清释的左脸颊，展出一抹虚无的怜惜：“怎么……肿成这般？”
清释这才醒悟，原来她是在说自己脸上的红肿……这是刚才，她被东陵久涧虐打的后遗症！
感受着她的轻柔抚摸，清释心中溢起暖意……可眼泪，也随之落了下来：“娘娘……”
皇后的眼神，有着无法掩饰的无奈和哀伤……她抬起的手，也无力跌回床榻！而不断咳嗽的声音，却越加厉害！
清释内心的情感无比翻涌，面上却莫名平静着……这眸中虽落泪，看似却冷情的模样，一直被采莲看在眼里！
但见采莲双目一紧：“你快将衣衫解开，让娘娘看看你背上的胎记！”
清释没看采莲，只是凝泪怔了一下：东陵久涧自知，不好让自己衣衫不整的来凤宁殿，便找来一套完整的女装！如今未过多久，只是刚换了一个地方，却又要为背上的胎记解除罗裳吗？！
看到皇后那期翼的眼神，清释苦涩一笑……旁人无法体会清释的苦……可她因为与生俱来的胎记，算是被禁锢了十几年！所以这背上的胎记，实是清释内心最深的芥蒂，甚至是一切无奈的根源！
虽然眼前的人，是一国之后，是她的生母……可清释仍有所筹措！采莲见状，伸手抓向她后背衣襟！
清释没有挣扎，她知晓采莲身怀武艺……早在清虚庵时，便见她走路无声，步履轻盈！传说煜嬃王朝子嗣不丰，却个个勤于武学……皇室的贴身宫人会武艺，也不奇怪！
相比之下，清释的功夫只是三脚猫的了！不过清释不反抗，并不是因武功不及采莲，而是她真的不知如何拒绝！
“采莲……”皇后虚无的声音，阻止了采莲的动作。
“娘娘？”采莲忙关切回应。
皇后摇了摇头，勉力道：“别这样……”
“可是……”
“退下去。”皇后中气不足，可眼神很是坚定……采莲脸上的不放心，昭然若揭！可最终，仍是点头往后退去几步！
窗棂处漏进来的风，拂着烛光飘忽，映照在清释身上，光影半明半暗！而皇后却似睡着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睁开双目，精神似好了有些！但听她轻声道：“别怕，清儿……如果你不愿意，那就不看，不看了。”
此刻偌大的寝宫，就只有她们二人，清释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不禁轻喃道：“娘娘？”
皇后对她展出一抹柔柔的笑：“扶我起来，好么？”
清释点了点头，又在她身后垫了一个枕头，让她半靠着……却见皇后手按榻沿，轻道：“地上凉，你坐上来……”
或许是皇后的虚弱，让她心生怜悯；也或许真是有种亲情的力量，让她自然听话！清释觉得，自己不该拒绝她的要求……下意识道：“娘娘，你想看我的背……是吗？”
皇后一愣，笑了！她的声音无比温柔：“清儿，人之一生，有很多无可奈何……也有许多冥冥中的注定！”
清释凝看着她，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皇后微微一笑：“其实，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便好喜欢你；那时你还在昏睡，我便想要照顾你……想来，这就是母女连心了！清儿，你今年虚岁有十七了……”
清释指尖一抖，皇后越加温柔握着她……她明明虚弱，却握得很紧：“你不愿意，娘就不看了……清儿，我的孩子。”
一行无力而情深的泪，自皇后苍白秀美的脸庞滑下，她将清释的手捧到唇边摩挲……喃喃自语道：“佛祖保佑，上天终究待我不薄……”
忽然，皇后又似惊醒般的抬眸，她深陷的眼眶满是泪水，唇微微哆嗦：“不，不……为何要这样？一切的罪孽……为何不报应在我身上？为何，偏偏你是我女儿？”
看着皇后忽然的情绪变化，清释不解的看她：“娘娘？”
“是的！我是皇后娘娘，不该是你娘……不该是！”皇后的眼神如此惊慌哀伤，甚至有丝绝望的恐惧：“你爱久渊，你和他定下终身了……”
“我……”清释心一阵抽搐，身子也颤了一下……“清儿？”皇后的眼神如此痛苦：“告诉我，久渊说的是不是真的？久涧说的……又是否真实？你和他……你爱上了久渊？”
皇后言语仓惶紧张……却让清释的脑海似被轰炸一般，忙挣脱了她的手，摇头喊道：“不！是他夺了我的清白……可我不爱他，不爱！我不爱……”
清释忽然泪如泉涌，她从未这般激动过！她此刻在哭泣，全身心的哭泣……
皇后用力撑起身子，无比疼惜的搂住她：“孩子，不是你的错……是娘的错，一切都是娘造成的！”
娘？清释浑身一震，慢慢推开皇后，凝泪道：“皇后娘娘，你一定很想看我背上的胎记吧？我让你看……”
清释凝看皇后，心中似有思量：“不过，也请您答应我……告诉我，这一切的根源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