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炙精神恍惚地抬眼仰望,不知是人临死前的幻觉,还是怨恨太重的缘故,他迷蒙的眼帘中看到的对手居然不是龙志,而是嬴政!此刻的嬴政飞身半空,满面狰狞,杀气浓烈的双眼犹如利刃一般锋利无比,下巴内侧的脖颈上还有三片金光闪闪,类似鳞片的图案。“他不是嬴政!他绝对不是当年我认识的嬴政!他虽然很像,但却不是。”无数的念头在赵炙的脑海中殛电似的闪过:“也许世上真的有人格分裂;也许史书上记载的东西真的有错误;也许真的是我不相信朋友,错怪了他?这么多的也许我为什么不早一点想到?是了,是了。人在临死的时候,脑袋总会特别灵光,想通一些平时就算绞尽脑汁也不明白的事情……究竟孰对孰错,谁能告诉我?”
“毛头,快住手!”“不要冲动,留活口!”眼看龙志一拳就要将对手的胸口打穿,周天豪和老鹰不约而同地高喊道。但在这时,展恨却平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因为他非常清楚:残暴人格的嬴政杀心既动,这个仓库内便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也许……也许还有一个人可以……就在火红的铁拳即将穿透赵炙胸口的时候,龙志的眼神突然变得震惊莫名,似乎在问:“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何事?”刹那的时间如光闪过,正当众人的眼皮还未来得及眨一下的时候,忽听得一道骨裂闷响,继而便是一声惨呼,令在场之人无不凛然而惊,呆立当场。大家惊愕欲绝,非是因为龙志将赵炙一拳打死,反而是因为他们真真切切地听到适才惨叫之声竟是出自他本人之口。
原来在龙志威力无俦的一拳还没有碰到对方的胸口之时,他突然莫名其妙地用自己早已受伤的左臂硬挡在赵炙的胸前,替他受了这致命一击,而骨裂之声正是从其中招碎裂的臂肘处传来的。龙志捂着断为三截,摇晃垂下的左臂,疼地浑身颤抖,汗似雨下,同刚才赵炙右手被绞时的情景如出一辙。看着面前出乎意料的画面,小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暗想:“这个家伙疯了,居然出招自残。”而周天豪和老鹰却大为感动:“毛头他虽然杀机大盛,收力不及,但总算在最后关头念及若夕落于敌手,所以拼着自己受伤也要留下活口,这份气魄可不是谁都有的!”而场中只有展恨一人不悲不喜,面无表情地默然而立,唯独那双明亮的眸子闪烁着机智的光华,似乎已经洞悉一切,看破筒中玄机。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满心狐疑,惊愕莫名的赵炙喉头一甜,连咯两口鲜血之后,这才有气无力地问道。原来龙志适才虽然以左臂阻住了自己的凶暴右拳,但这一拳委实太过猛烈霸道,他用整条臂膀也只能勉强化解七成的威力,而剩余的三成则如决堤洪水一般,全部冲进赵炙的胸膛,以其目前的身体状况,没有立刻毙于拳下,已算得上是功力深厚了。龙志见对方奄奄一息,随即强忍着剧痛奔到他身前,将之扶起道:“怎么会这样?是我把你打伤的吗?”因为先前有过武斗比赛的经历,苏醒后的龙志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种情况。说话间,展恨也来到二人的身边,轻微的电流在手臂上若隐若现,随时戒备赵炙的突然偷袭。“刚才……刚才发生的一切你全然没有印象吗?”赵炙干咳几声,径自问道。龙志正欲搭话,脑海中突然响起嬴政久违的声音:“小鬼,朕的眩晕是否与果冻有关?”
“你醒了?”龙志心情振奋,忍不住失声叫道。展恨眼前同时一亮,看到赵炙左肩的影像渐渐淡化,沉入身体,心道:“影像逐渐消失,代表主体的精神力已损耗殆尽,加上他此刻身负重伤,恐怕生机渺茫了。”“嬴政,果冻就是赵炙。他就是你两千年前的好兄弟!”龙志急忙对嬴政说道。“什么?他就是赵炙!”嬴政吃惊道,但转念一想,又摇头否认说:“不可能!赵炙他为人光明磊落,决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龙志微叹一声,随把事情的缘由向对方做了一个简明的叙述,最后又道:“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对你恨之入骨,以致性情大变。”嬴政听完前因后果,顿时呆立当场,片刻之后才痛苦地说道:“是朕没有完成当年对朋友的承诺,是朕有负兄弟重托,他恨的没错,一切都是朕的错!”龙志从未“听”过嬴政如此沮丧内疚,连忙忍痛苦劝道:“嬴政,人谁无过?你也不必太自责了。”
嬴政闷声不响地从龙志左肩升起,看着瘫倒地上的赵炙,幽幽地叹道:“兄弟,想不到你与朕竟然还能再次碰面,而且是在如此奇特的时空中,以这种怪异的形式。”赵炙朦胧中看到对方忽而惊喜,忽而沉静,似在与人交谈对话,他的左肩处更缓缓浮现出嬴政年轻时的身影,满面愧疚地望着自己,嘴唇微微颤动好像在诉说着什么。“难道嬴政的灵魂没有和这个名叫毛头的少年融合为一,反而相互共存?”想起自己的亲身经历,再对比眼前具有自主意识的嬴政影像,赵炙不得不产生疑问:“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刚才放电小子说的人格分裂和毛头的代人受过就变成理所当然之事啦!难道……难道……是我错怪了嬴政?”想起适才的种种行为,一股强烈的悔恨、内疚之情再次涌上心头,激动的情绪立时牵动伤口,他未及开口说话,便又喷出一蓬血花,伤势之重,无以复加。
在场之人看到赵炙喷血,除小鸟和展恨以外,俱是惊栗不已,心中均暗道:“你可不能死啊!”周天豪和老鹰在龙志将他制服以后,便想上前盘问若希的下落,此时看到对方命悬一线,随时可能一命呜呼,当然急不可待地向赵炙冲去。可是二人尚靠近他身旁三丈,展恨突然喝道:“站住!谁也不准过来!”他说话时的声音并不大,但双臂陡然绽现的电光,配上浓烈的狂野杀气,却形成一股无形的强大压力,使得周老两人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不敢冒进。龙志明白,展恨是不想让外人介入他和赵炙之间,因此立刻转身对赵炙道:“下面的话都是我代替嬴政而说,你们两个好好聊聊吧。”这句话既是说给赵炙听的,也同时提醒嬴政不要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良机。
“嬴政,我想问你……”赵炙深吸一口气道:“你可曾忘记在我临死前,对我许下的誓言?”龙志平声答道:“朕从未忘记,更以这个承诺时时警惕自己做一个圣贤明君。”他忍着断臂之痛,勉强打起精神,小心谨慎,逐字逐句地复述,生怕一个疏漏便扭曲了嬴政本来的意思,造成更大的误会。赵炙自咳出几口鲜血之后,身体逐渐变得虚弱,龙志唯有靠近他的嘴巴才能听清楚:“老实告诉我,你真的患有人格分裂?”龙志闻言一惊,心想:“嬴政患有人格分裂?难怪提起当年的种种作为,他都说得非常含糊,原来是有难言之隐。”但表面上还是转述嬴政的话:“不错。当年朕并不知道什么是人格分裂,这些都是觉醒之后从现代医学书中看到的。”赵炙盯着龙志左肩上的嬴政,许久后才轻轻地点头道:“我信你。虽然我听不见你说话,但从神态中却能看出你还是当年的那个嬴政,我的好兄弟。”尽管此时,赵炙的声音已越来越弱,最后几个字更像是用尽他全身力气才说出来的,但话中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不可动摇。龙志听地心中一荡,左臂的伤痛仿佛也随即好了许多,大喜道:“太好了!这顿打总算没有白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