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夫诊脉时需静息凝神,故而摒退了三夫人左右,李然临走,交代了赵王的吩咐,柳大夫便许柒舞留在房里等候。
三夫人自小有哮症,故而房中不见花卉点缀,院中较多用以观赏,也毫无熏香气味,再想到二夫人院里处处熏香的情形,柒舞有些明白过来了,两位夫人之间的怨恨争斗似乎比外人想的更深重。又不知,她俩之间,王爷会选择哪一边。
柳大夫收起脉枕,“啪”的一声,关上了楠木盒,旋即起身道:“草民有一事要亲自向王爷禀报,姑娘可否为草民带路?”柒舞瞥了一眼三夫人,见她听得云里雾里,一副糊涂样子,遂应道:“请大夫随我来。”
柒舞知道自己必然是进不了内苑的,幸好路上碰到了敏敏,敏敏原本是到方婆婆屋里找她的,却没瞧见人影,正是四处晃悠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匆匆问了两句,便跟着去了,守门的瞧见了敏敏那架势,再加上那位面生的柒舞姑娘方才被王爷亲自领进来过一回,便也不多盘问,派了人进正厅去跑了一回,不过一会儿就传三人进去了。
见了礼,赵王略觉得意外,随即命人都退出去,只留三人在厅里说话。外头天已全黑了,房里头透着淡淡饭菜香味儿,只消须臾便散去了,想必是赵王刚刚用了晚膳,桌上还摆着半盏茶,柳大夫正要开口说话,门前来了人,好像要进门来,却被李然生生打发了下去:“您有点儿眼力劲儿成么?我都站外面呆着了,还送什么茶?退下吧。”李然私下里头说话颇有几分他师父的架势,但口气总是软软的,不至于叫人生厌。
敏敏也听见了外头的动静,不禁低声笑了笑,平日在内苑李然总十分规矩谨慎的,这样的语气才当真是他了。
柳大夫道:“启禀王爷,依草民诊断,三夫人怀有身孕已近两月,母子安康,草民恭喜王爷。”
听了柳大夫的话,敏敏脸上的笑容骤然消散无踪,她紧蹙起眉头,整张脸好似也跟着皱了起来,她与柒舞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柒舞虽不明所以,但从她眼神中便知此事绝非什么天大的喜讯。
“好,好……”赵王脸上绽开了笑容,心里的高兴只能用这样一个字表露。
柒舞瞧着他欣喜的模样,一时挪不开视线,却无意间陡地与他目光交触,陡地一惊,心中一片虚无,而他呢,笑意似乎也略略冷了下来,不再看她,转而问道:“柳大夫,瑾瑜身子消瘦,是否需要特意进补一番?”
“一应的吃食绝不能少,但王府里的菜肴补品本就是一等一的精细,再要多加滋补恐怕有害无益。草民心知王爷素来不喜欢凡事都张扬到宫里头去,不如这样,草民先开个方子用以安胎,让三夫人先吃着,其他的倒都不碍事儿。”
“有劳大夫了。”赵王随即扬声道,“李然。”原想着让李然多打赏柳大夫些银两,不料柒舞突然开口说道:“王爷且慢。”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的目光齐齐转向了柒舞,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然环顾众人,心里觉着奇怪,询问地唤了一句:“王爷…”
“先出去。”
“是……”李然二话不说便将房门牢牢关上。
“柒舞,你想说什么?”赵王的神色重新恢复平静,微轩双眉,转看柒舞。这时候柒舞心里也是跳个不停,垂下头才发现,敏敏扯着她的袖口,早已再三暗示她切莫轻举妄动,只是为时已晚——“奴婢敢问王爷…是否想要除去那位近在咫尺的眼中钉?”
赵王双眼一眯,心里更为诧异,未料到短短两月,她竟能将他的心思看得如此通透,“此等卑鄙奸佞,一日在侧则如芒在背。”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柒舞的话不疾不徐地接上去说:“既是如此,就请王爷暂且对三夫人有喜之事保密,两月之内,奴婢保证为王爷铲除心腹大患。”敏敏心惊,连忙使劲拉住柒舞的胳膊,抓得她生疼:“柒舞,你可别太想当然了!这两年王爷为了赶走他试过多次了,可那狐狸狡诈得很,你可不是他的对手!”
“王爷无计是因为王爷未曾等到绝佳的机会,如今这样难逢的良机近在眼前,柒舞恳请王爷定夺。”说着,她深深行了个礼。
赵王让她起身后转向柳大夫道:“若不让下人和厨子留意照料,不服用安胎之药,只按着平常吃穿住行,可有不妥?”
“三夫人身子且算康健,何况王府之中样样皆是最考究的,只要三夫人自己保重身子,不让哮症发作,迟两三个月再开始服用安胎之药也并无不可。”
“那么柒舞,你准备怎么做?”
柒舞轻巧地莞尔一笑:“只消在两月之内,让奴婢有个名正言顺出府的机会即可。”话音落下,弥散在符望阁之中,整个内苑好似蒙上了一层灰雾,众人皆陷在自己的思虑之中,片刻之后,敏敏道:“哪怕是一切都无碍,奴婢就怕三夫人她不乐意为自己的身孕守口如瓶。”此后的话,敏敏不得不咽回肚子里去了。三人之中,唯独陈瑾瑜一人有本事能为王爷传宗接代,以她的性子,暗地里的气焰自然是要更高了。让她憋屈两月,简直比登天还难。
“既已决定,本王眼下就去她院里一趟。”赵王说罢,瞧了一眼泰然自若的柒舞,便提高嗓音命李然着人送柳大夫出府,李然安排了人后,便随王爷离开了符望阁。
敏敏和柒舞缓缓走出正厅,敏敏仍旧皱着眉头,心绪不宁,脱口便问:“柒舞,你怎么会想到利用此事的?你不怕成不了事么?”
“咱们回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