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苦,只求见一见赵王。”柒舞启唇简略地答了一句,衙役摇了摇头,垂首默许,在册子上记上两笔,便让她背上包袱到内堂等候。
到了内堂里头,又有衙差走过来一个个检查丫鬟们的包袱,柒舞随身只带了一些粗制布料的衣裳,发饰则只剩下一根兰花碧玉簪,还是两年前她的寿辰时父亲送的。她只担心衙役觉得它值钱,找借口硬夺了去,就趁着周围人进进出出的空档,她将其插到发髻上,隐藏于乌发之间。
衙役头子看著名单,又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柒舞的模样,假模假样问道:“你要去赵王府伺候?”
“正是。”柒舞垂首而立,屏息以待对方的回应。
“嘿呦!”衙役连连摇头,向旁边的小卒指了指柒舞,“看她这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样子,到了赵王府里,怕是要一辈子在外苑端屎端尿喽!”见柒舞毫无所动,他又转过头对她道,“大爷看得起你,瞧着你水灵,不如跟着大爷,当个小妾如何?”
见那差爷笑眯眯地就要动手,柒舞忙道:“大爷您可看清楚了,我是皇家指了名发配为奴的人,您若是将我偷了去,上头怪罪下来你如何担当?”若换作以往,柒舞是绝不与这样的多人说一字半句的,奈何眼下要进入赵王府才是最最要紧的事。
衙差头子拧起眉毛稍一思量便使唤小卒道:“去去去,把这姑娘带上马车,赶紧送去赵王府吧!”
永乐二年,太祖皇帝以僧道衍为太子少师,复姚姓,赐名广孝。立世子朱高炽为皇太子,封朱高煦为汉王、朱高燧为赵王。皇帝虽疼爱嫡长子,但也不舍得薄待了三皇子。
人说三皇子朱高燧虽不过弱冠之年,然在他年少时已然精于文史兵法,四年前的靖难之役到了最后关头,建文帝军与燕王军于应天府内外僵持不下之时,正是那赵王乔装入城,说服一众将领自行大开城门,引军入城,最终燕王朱棣兵不血刃,顺利夺取王位,废除建文年号,并册立开过名将徐达之女徐氏为后。
如今永乐四年,赵王得封之后入住皇帝于城内亲设的赵王府,距离皇城的西华门不过百步之遥。
马车上铺满了稻草,一路的颠簸使得柒舞不得不紧紧抓住边上的围栏,路边许多百姓来来往往,却都毫不留意马车驶来的动静——新帝登基的几年之内,东厂成立,以不实之罪捉拿旧朝百官无数,轻则撤职流放,重则株连十族。那时的应天府道上,囚犯们一车一车地被运往城门口行刑,如今一区区女子跪坐在上头,又有何稀奇?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已来到赵王府后门。来应门的是一六旬老头,却也是衣冠楚楚,他问道:“官爷何事?”
“官府发来的侍女,给赵王送到府上来了。”
“哟!正好缺着人手呐!正巧了待会儿宫里来的御医大人要来给王妃把脉,也叫随侍太监替这姑娘查一查,干干净净的咱们才敢收。”
“行了您!要是她有什么毛病,您也不必知会官府了,直接处理了便是。我先回衙门了,告辞!”衙差说罢转身就走。柒舞自行跨进门来,春寒料峭,一阵冷风钻进薄衫襦裙之中,叫她连打寒颤。
老头双目已眯成一条缝,上上下下来回打量了柒舞片刻,才开口问:“你是哪儿人?叫什么?多大了?”
“名叫柒舞,刚过十七,自小长在城中。”柒舞的语气总是淡淡的,不喜不怒。
“看你两手细皮嫩肉的…没干过苦活吧?你怎么会被官府发配来?”
提及过往,柒舞眉心微拢,雪白的脸颊被骤起的寒风刮过,干得几乎要开裂了:“我爹原是跟着大官做买卖的,大官被皇上治了罪,抄了家,我爹的买卖自然也倒了,他欠了官府许多银两,一时承受不住便已自戕,家眷便被官府全数收了去,以此抵债。”
“口齿还真伶俐。”老头两手对插在袖中,佝偻着脖颈带着柒舞向南走去,“看来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但我可告诉你,在赵王府里当差,规矩是顶顶看重的,干活不麻利的可要倒霉!听明白了吗?”柒舞只轻轻答了一声,紧随他走着,此院走道狭小,一边照房里有炊烟冒出,显然是奴仆家丁及厨房所在。再向前便是浣衣处和花房。
原来此人是外苑管家,姓许,走过的家丁都向他鞠躬招呼“许爷”。“花房如今只有方婆子一人了,你就先跟她学着干,打理花花草草的不易闹出岔子来。”
“是。多谢许爷。”
这时候迎面跑来一侍婢,看着身上厚实精致的缎子便知是有些地位的,她提高了嗓门向许爷道:“宫里的御医都到门前了,外苑的都在干什么呢!”柒舞听着声音熟悉,再定睛一看,原是敏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