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经过去那么久,楚佳怡依然无法理解自己当年是以怎样的心情怎样的勇气将那个空酒瓶敲在黄百兴头上的。
楚佳怡一度把原因归结为高考结束之后的假期太漫长,楚佳怡闲得蛋疼,因此看了N多武侠小说蓄积了满满的英雄主义情怀,正好碰到小说里面也难得出现的美女救英雄的桥段,不借机抒发一下,整个人会被撑爆的。
女侠类还真不是楚佳怡的风格,从小到大,楚佳怡每天早睡早起按时上下学,性格好模样乖,除了学习成绩烂了一点,想挑出一点其他问题来还真难,邻居朋友都跟楚妈妈羡慕:你们家佳怡真的乖巧啊,恭喜你生了个好女儿。
然而就是这样的楚佳怡,在一条破旧的小胡同里,用一个空酒瓶狠狠的砸在一个男生的脑袋上,楚佳怡不知道自己当时有多少力气,只知道自己是为了救那个看起来有点帅气有点文弱的男孩已经使出能使出的最大力气了。
那天下午的太阳热辣辣的,楚佳怡一个人抄近路去市场买菜,在通向市场的那条偏僻胡同里,看到一群年纪不大穿着怪异的小混混围着一个少年,其中两个看起来个头大一点的正对被围的少年拳打脚踢。
一边的墙根下面,有个少年正优哉游哉的站在阴凉的地方,喝着可乐,饶有兴致的看着太阳底下发生的一切。那真是一个好看的少年,酒红色的短发,眉目明朗,笑起来居然和阳光有点像,实在令人无法相信这个少年就这样看着旁边的事情发生,或者干脆他就是始作俑者。
而被打的男生,瘦高,面容干净,一双眼睛黑曜石搬清澈闪亮,透着执拗与倔强,让楚佳怡觉得这一眼望过去,便被吸了心魄。此时他正尽力的抱着头,保护自己的要害不被伤害到,眼神里的坚毅和不屈越发的浓烈。
一个吊儿郎当的笑着喝可乐,一个被一堆人围着揍,都是美男,但楚佳怡觉得好像有什么情绪突然窜到了头顶,看到那个被打的男孩的眼睛,心仿佛被揪了起来,大脑跟不上手的行动,捡起了路边的一个废弃啤酒瓶照着红发少年的头就敲了下去。
红发少年悠闲的看热闹看得正开心,冷不丁斜里窜出一个人,二话不说就对着自己的脑袋砸了一个不明物体,虽然楚佳怡没怎么用力,但这一砸,还是把大家都震住了,尤其是红发少年,他直直地盯了楚佳怡有三十秒的时间,然后光荣地倒下了。
趁着大家都愣神的空档,楚佳怡一把拉起兀自在那边挡着要害的男生便跑,外面不远就是闹市的市场,这些个毛没长齐的小混混显然不敢追出来,其中几个去照看他们的老大,另外一个撑着腰扯着嗓子喊:“臭三八,你别跑,你哪条道上的?欧阳立有种你别跑,你给我等着。”
等还没等小混混喊完,俩人就已经跑到菜市场了。之前欧阳立蒙了半天,直到被女孩拉着跑了一大段,才发觉自己好像是被救了的样子。这个女孩看起来不是很漂亮的那种,但此时此刻,她的长发,她的背影,还有拉着自己的有点冰凉又因为出汗而有点紧张的小手,一切都令人那么另他着迷,他刚刚从蒙的状态恢复过来,又恍惚了一下。
原来他叫欧阳立,楚佳怡一边想着一边拉着这个男孩一路从城东跑到城西,像是经历了一场盛大的逃亡,最后等到跑不动了她才停下来,蓦然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的拉着这个叫欧阳立的男生,楚佳怡连忙蹲在马路牙子上大口地喘气乘机放开了欧阳立的手。欧阳立的眼眶是青的,嘴角渗着血丝,楚佳怡看了看他想问他疼不疼,话还没出口,欧阳立便已经咧咧嘴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回了一句:“不疼,真的。”
内心莫名涌起一股温暖来,楚佳怡站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往对面的街走去打算救人救到底去药店买点消肿化瘀药。
楚佳怡回来时看到欧阳立居然抱着胳膊坐靠在路边的一个关门的店门口阴凉的地方睡着了。楚佳怡坐在他身边等他醒来,午后的太阳很毒辣,一向怕热的楚佳怡却一点都没感觉到热,只是觉得看着这个倔强的漂亮男孩是很快乐很快乐的事情。
欧阳立被打得昏昏沉沉的,又跑了这么大一段路,这下歇了下来就再也不想站起来了,看到楚佳怡离开了竟抱着胳膊猫在哪儿睡着了,不知道多久,一辆呼啸而过的汽车发出的噪声惊醒了睡得并不是很熟的他,看到楚佳怡拿着一瓶跌打药水蹲在身边看着自己,他错愕了一下,然后说:“早安,你还在呀?”
楚佳怡听到一句“早安”楞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只发出了一个简单的字眼:“啊。”
欧阳立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撇了撇嘴说“你好像真的没什么幽默细胞啊。”楚佳怡无言以对,欧阳立看了看表,又说:“到吃饭的点了,为了答谢女侠的救命之恩,我请你吃晚饭吧。”楚佳怡还是没有反应,就这么傻傻的跟在这个刚刚认识不久的男孩的背后。
欧阳立带着楚佳怡来到西街的一家川菜馆,要一份超辣的水煮鱼,酒菜上齐,他给两人都满上,举起一杯啤酒冲着楚佳怡笑道:“妞,谢谢你。”
“我叫楚佳怡。”楚佳怡感觉被击中了一样,傻傻的下意识里回答道。
听到楚佳怡解释,他突然笑出了声,这是一个多可爱的女孩啊,“妞”只是男生对女生宠溺的称呼,而楚佳怡却像从来没听过一样怔住了。
楚佳怡看到欧阳立微微笑话他的样子有点不自在,拿出跌打药水晃了晃问道:“你先涂涂药吧,这样跟熊猫一样你当很好看吗?”欧阳立笑着说:“一点小伤,没关系的,药水送我吧,我回去就搽。”
接下来楚佳怡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欧阳立也默默的吃着鱼。
“你们,为什么打架?”犹豫了半天,楚佳怡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口。
“这个,说起来有点长。其实我和黄百兴很早就认识的,哦,刚才那个不良少年就是黄百兴,曾经是同班同学,只是,为了一个女孩有一点点小矛盾而已。”欧阳立说起被打的原因好像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轻描淡写就带过了。
楚佳怡好像是已经习惯了从欧阳立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大的波澜,楚佳怡猜想,一定是他和女朋友相处融洽,而那个叫黄百兴的,横插一腿不成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的。
“那你会屈服么?”楚佳怡期待着一个不屈骑士保护公主的故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欧阳立笑笑,斜眼看了一下楚佳怡说:“嘁,当然不会。”
楚佳怡很豪气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样的。”但是心里却觉得怪怪的。
那天晚上他们喝了很多酒,欧阳立送楚佳怡回家,楚佳怡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现实中是醉的,梦却是清醒的,梦里,男生的面容清晰,他站在楚佳怡对面,喊得很大声,楚佳怡叫欧阳立,欧阳立,欧阳立……
声音朝着四面八方延展开,整个天空好像都回荡着楚佳怡的声音,楚佳怡笑起来,然后便醒了。
从窗帘的缝隙里射进来的阳光很刺眼,照在妈妈严肃的脸上,楚佳怡顿时打了个激灵。
“楚佳怡,你最好从实招来?你和那个男生是怎么事?”看来老妈对一个男生送喝醉的女儿回来相当的不放心。
楚佳怡的老妈叫楚倩,之所以姓相同并不是巧合,自从有影响开始,楚佳怡就不曾了解关于爸爸的任何一点信息,每次说起来,楚倩也都是含糊其辞的带过或者干脆就不说话。
“妈,雨停了么?”楚佳怡揉揉隐隐作痛的头,自动屏蔽了老妈的话。
老妈也自动发觉了楚佳怡的鬼招数,抓着她喝醉的事情继续追问:“下雨?楚佳怡,你不要扯开话题!你一个女孩子,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像什么样子!”
“我没事了啦!”楚佳怡飞速下床跑下楼,外面的道路是干的,有车子飞驰而过,尘土飞扬。
没下过雨吗?为什么记忆里一片湿漉漉的呢?
后来楚佳怡曾跟欧阳立求证,那天到底有没有下过雨,他笑着敲敲楚佳怡的头:“雨是肯定没下的,不过你一直哭,衣服被你哭湿了一大片,哭是你撒酒疯的一种方式?”
谁知道呢?楚佳怡之前也没喝过酒啊。
楚佳怡以为,与欧阳立,只是恰逢遇见,徒生出来些许莫名的情感。没想到,会那么快再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