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写意心里一沉，这才凝了神，重新看向对面那张妆容精致的脸，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出一些似曾相识的痕迹出来。
叶如心瞧着她的神色，笑了一下，“别瞧了，你不会认识我的。”
这话听着如此古怪。她说你不会认识我的？却怎么听来都是，你不认识我的而我却认识你。
像被人突然揪到一个罐子里，舒不得，展也不得，苏写意敛了呼吸，慢慢说，“叶小姐，我确实没见过你。”
叶如心不说话，像是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从精巧的包里摩挲出一只银色的打火机，擎一支烟到唇边，这时有服务生过来低声提醒。她尴尬一笑收起来。扬手叫了一杯特浓黑咖啡。
黑咖啡的味道极冲，苏写意一直怕那种粗犷又不加修饰的味道，含一口在嘴里，香甘醇酸苦五味袭来，像深沉又浓烈的往事，几乎要把人眼泪催出来。
叶如心闭上眼睛，饮一大口下去，直到味蕾有些麻木，才睁开眼睛看向苏写意，“苏写意，有一个人，你和我都认识。只是提起这个人，对你，对我，都很艰难。不过，我知道，你是为了他，七年来，不肯再执笔画画。”
外面的天气那般热，房间里的冷气却这样凉，苏写意觉得心里一阵寒战，仿佛突然落至干涸的井底，脚底下乱石龟裂，四周井壁一片黧黑，转来转去找不到方向。突然抬头看到明晃晃的井口，一轮红日正至中天，拼尽了力气想往上跳，结果光亮熄了，红日凝成凝成明灭的红点，打着旋儿落下来，跌在脚边，渗成一滩令人眩晕的血渍。
咖啡涩涩地流入喉咙，连酸甜苦辣咸都没尝出来，苏写意怔怔地瞧着空空的杯子。暗想，可惜咖啡不是酒，不然就可以一醉解千愁。
叶如心开了口，“今年清明节，你又去看他了。七年了，昔日那些人中，恐怕只有我们两个人还能记得清楚他的忌日吧。”
苏写意抬起头来，“原来，你是‘叶子’。”
叶如心点头。“是的，爱了尚鹏四年的叶子，结果敌不上你在迎新会上的一幅泼墨写意。”
苏写意泪水迷了眼睛，“叶子，对不起。”
叶如心悲凉地笑笑，“都是命。如果他没有遇见你，我们想必早就结婚生子。如果不是你的不屑，他也不会如此疯狂地追求你，如果不是你激他，他也不至于出了车祸。不过，七年了，听说你后来一直不肯动画笔，尚小鹰那样诅咒你，你也不曾为自己辩解半分，苏写意，相信你的痛苦不会比我少……”
那一幕幕烟尘往事回到脑海，她曾竭力不去想，试图去忘记，结果却总是愈积愈深，越压抑越难自制。“尚鹏死得冤枉。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
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年纪，偏偏用苍老的语气来说一辈子，如果这是旧伤痕，那伤痛该有多么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