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有些话我先跟你说清楚。”千舒瑀喘口气,动动身子以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帐上,那下场妩媚的眼神就落在了慕元澈的身上。
“这灯要燃烧七七四十九天,这期间不能熄灭,如果灭了……你妻子就永远回不来了。还有一点,就算是这四十九天一切安好,最后你妻子能不能醒来我也不敢保证,你看到了聚魂灯被损毁过。”
慕元澈明白,“尽力就好。”
“我的聚魂灯不能白白给你用,虽然我要的你给不起,但是我还是需要你一个承诺。你放心,这个承诺是不会对你的国家不利,你觉得如何?”
慕元澈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好,这是我欠你的。”
千舒瑀就笑了,像极了偷吃了油的小老鼠,眉眼都舒展开了,“好,君子一诺。”
“驷马难追!”
千舒瑀吃过东西后,就靠着大帐睡了过去,苍白的面容没有丝毫的血色,慕元澈想起他胸口的伤,亲手拿了驼绒毯给他盖在身上。然后才走到床边看着依旧在昏迷的夜晚,伸手去握她的手,惊喜的发现她的手没有继续冰下去,似有缓缓回温的迹象。
聚魂灯果然是有些用处的,慕元澈不由的大喜。
因为聚魂灯不能熄灭,慕元澈让人把大帐又重新加固了一层,又在帐内挂了厚厚的帘幕,就连进出伺候的宫人,脚步都放得极慢,生怕带起了一丝丝的风。
千舒瑀居然会用心头血救娃娃,他说他要的自己给不起,他究竟要什么?
慕元澈心中微有不安,只是这个时候救活娃娃的心思比任何时候都强烈,也就下意识的把这件事情搁置脑后,以至于后来后悔不已,生吃活剥了千舒瑀的心都有,这都是后话了。
千舒瑀是个老狐狸,这个时候不肯把话说明白,就是因为他了解慕元澈的性子,要真的把条件提出来,估计他会跟自己同归于尽。所以,先把人救活,恩情先种下,这样一来慕元澈总不能打死他的救妻恩人吧。
所以说,狐狸从来不会吃亏的,他们会审时度势,在最恰当的时机,做出最正确最有利自己的行动。
容凉跟夜宁带着慕夜跟恋晚来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两个小小的娃娃牵着手一步步的走了过来,冰清看着眼眶又红了。
“冰姨。”两人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
冰清忙道:“臣妇见过大皇子,二公主,两位殿下大安。”
慕夜小脸微红,但是还是板着脸做出一副镇定的模样,“不用多礼,冰姨是母后的姐妹,就是我们姐弟的长辈。”
恋晚的眼睛落在慕夜与她交握的小手上,拧拧眉没有挣脱开,看着冰清问道:“千舒瑀还在吗?还活着吗?还好吗?”
冰清一愣,很少见二公主这样关系一个人,想了想便说道:“南凉国主在大帐内,自从来了之后就从没有出来过,臣妇等人没有圣旨不敢进帐,不晓得里面是什么情形。”
恋晚听到这里点点头,然后不肯再说一个字,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公主向来话少,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倒是慕夜拉着她往前走,边走边说道:“母后的病情不知道好些没有,咱们去瞧瞧。”
恋晚没说话只是跟着慕夜往前走,冰清为两人打起了帘子,嘱咐一句,“走路轻一点,不要带起风。”
两人慎重地点点头,这才手牵手的走了进去。
冰清轻叹一口气,然后看着身边的玉墨说道:“时间可真快,没想到大皇子也能有这样的气度了,虽然还是个孩子。”
玉墨一怔,然后才有些心疼的说道:“皇家的孩子都是长的快。”
两人默然,尽管慕元澈跟夜晚会给孩子营造一个相对舒服轻松的环境,但是毕竟后宫里那样多的人,两个孩子又都是聪慧的,很多事情便是不讲,其实心里也明白的。渐渐地,也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恋晚的性子随意而为,在宫里从不会去想着委屈自己,一般都是自己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才有了个孤僻任性的名头。可是慕夜刚刚相反,许是因为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不是在夜晚跟前,虽然有慕元澈亲自带着,但是作为一个皇帝,是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要带着他的。所以相对比起来,慕夜比恋晚更圆融一些,所以大皇子的名头不管是在后宫里还是前朝都是极好的。
两人轻轻走了进去,正对着门口的地方就摆着八扇紫檀木包金雕花大屏风,挡住了门口的风气。转过屏风,后面一张方方正正的软榻,此时软榻上躺了一个人,大红的衣衫领口半开,一头墨发随意的散在榻上,束发的丝带滚落在驼色的地衣上。胸口露出一片白纱,与大红的衣裳对比强烈。
慕夜瞧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千舒瑀,又把脚步放轻了些,回头看着恋晚打个眼色,两人拐过软榻,又绕过一架四扇四季山水的屏风,这才看到了正坐在床前给母亲擦手的父亲。
“父皇。”两人齐声喊了一声,声音特意压得低低的。
慕元澈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两个孩子,眼眶微润,将妻子的手擦拭干净轻轻的放下,这才将一双儿女拥进怀中。
“回来了,这一路上累了吧?”慕元澈眉眼含着笑,在儿子女儿的小脸蛋上轻轻地亲了一口。
“不累,父皇,儿子一点都不累。”慕夜低声说道,眼睛却落在了躺在床上的夜晚身上,不由的说道:“母后怎么还在睡觉,不是说点燃了灯就能醒过来了吗?”
慕夜也只有在自己的父皇面前才会像一个正常的小孩,脸上带着泫然欲泣的神情,委屈的大眼睛里雾蒙蒙的,让人看着心头不由一软。
慕元澈的大手轻轻抚上儿子的发顶,柔声说道:“母后太累了,需要好好的休息,等她休息够了就会醒过来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恋晚,眼神落在了在夜晚枕旁已经碎成几瓣的避毒珠上。伸出洁白如玉的下手捡了起来,放在鼻端轻轻一嗅,“有毒?”
慕元澈素来知道自己这个二女儿喜欢这些毒物,但是也没想到居然会这样的灵通,已经碎掉的避毒珠他轻轻一嗅还能知道有毒没毒。对着二女儿,慕元澈总是忍不住的正经肃穆,尤其是看着女儿那张脸,尤其的严肃端正,比他老子还像家长。
“这珠子你不是送给容凉媳妇了吗?她就给容凉带身上了,这珠子上吸附的是容凉身上的毒气,不过容凉有韩普林照看,没什么大碍。”慕元澈道,丝毫没察觉自己这说话的语态神奇就像面对着一对大人。
“女儿知道了,这珠子已经无用。是七彩蜘蛛吐了一年的丝才化成的,没想到居然会碎掉,蛛蛛知道了,会很伤心的。”恋晚心疼的说道。
慕元澈:女儿啊,蜘蛛懂得什么叫做伤心吗?这个关注点有点奇怪啊。
“二姐,蜘蛛不会伤心,又不是人。”慕夜一本正经的说道。
恋晚就转过头看着慕夜,“蜘蛛虽然不是人,但是五脏俱全,怎么会没有心?有心就会懂得快乐悲伤,只是你们看不懂罢了。”
慕夜:切,说的自己好像能听懂蛛语一样。
恋晚将碎掉的避毒珠收进荷包,然后又将一颗新的拿出来,犹豫半响还是放在了夜晚的枕边,“有了聚魂灯,这珠子也无甚大用,不过生死关头有用没用权当安慰也好。”
慕元澈:就不能说的温柔点?
慕夜:其实二姐你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可爱!
恋晚:白眼扫过二人,傻!
慕元澈其实有的时候也挺内伤的,总觉得自家的女儿跟人家的女儿不一样。不说别人家的,就是跟玉娇比起来也绝对是不一样的,玉娇生的时候好,被所有的人宠着,一言一行皆是符合小孩子该有的情绪。开心时会大笑,伤心时会哭泣,撒娇时会卖萌,闯祸时会认错,慕元澈恍然回首,才发觉自己大女儿当真是相当正常的路上在成长,如今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年华,留在宫中已经开始帮着夜晚处理公务,虽然还稍显稚嫩,但是长公主的气派已经无人不知,这才是皇家公主该有的风范。
可是看着二女儿就很忧伤,娃娃以前就发愁二女儿嫁不出去,谁愿意娶个整天以毒虫为伍的媳妇,不吓死也吓个半死。当时他还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值得犯愁,皇家公主岂是别人挑三拣四的。
可是现在慕元澈瞧着,还真有些犯愁。不是犯愁女儿嫁不出去,而是犯愁以她女儿的脾性,这天下的男人有她能看上眼的吗?
慕夜趴在床头不停地跟夜晚说话,叽叽喳喳,就好像以前一般,丝毫不觉得夜晚在昏睡说这些多么的不合时宜。
恋晚被慕元澈揽在膝盖上坐着,虽然恋晚觉得有些怪怪的,但是瞧着父亲这般憔悴的样子,心里挣扎一番还是老老实实的呆着没有跳下去。其实她爹挺可怜的,就让他抱着吧。
整整四十九天要渡过,夜宁、溯光还有王子墨将整座皇陵保护的滴水不漏,慕元澈亲自坐镇,千舒瑀守护聚魂灯,帐外还有护国寺的主持带着一番徒弟虔诚诵经。
冰清几个现在已经不能随意的出入大帐,因为千舒瑀说过了三十天后,魂魄已经开始凝聚,随意出入怕有冲撞,所以大帐已经成为禁地,没有令牌谁都无法靠近。
郦熙羽带着皇帝的圣旨跟随容凉一起返京,处理冷家的事情,圣旨下达的时候,京都官员听到这一消息,像是惊了魂一般。冷家也是跟着当今一路走来的,当初也有从龙之功,只是没想到会落得今日这一步。
送女进宫原本是想光耀门楣,最后却成了满门的灾祸,这样的情形,反而让很多家送女进宫的官家打消了这个主意。当今圣上可不是先帝,眼里不柔纱,尤其是对皇后一往情深,这样的情况下送女进宫又有什么好处。也许再过个十年八年,帝后的感情没有这样浓烈了,他们的时机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