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夫人的眼睛愣愣的看着许清婉,嘴里喃喃的说道:“雪儿……”
郦丞相面色一黑,伸手轻摇老妻,“莫要胡说,这可不是在家里。”
郦夫人被郦相这样一摇顿时回过神来,神色间还有些怔怔的,“老爷,太像了,太像了,怎么会有这样像的人……”
郦相眉宇黯然,“纵然再像,不过一副皮囊,你莫迷了心智。”
郦夫人怔怔的点点头,只是眼睛一直没有从许清婉的身上移开,就那样盯着,看着,眼眶中隐隐已有泪花浮动,只是看看……也好。
夜晚慢慢地回转身来,眉宇间带着冷傲之色,张口便道:“诚心不诚心可不是嘴上说说,既然许才人自觉诚心,倒是让我们看到你的诚心才好。就是不知道许才人的诚心在哪里?”
慕元澈的眼神扫过夜晚,心里叹息一声,这个醋罐子。本想要再说两句,可是眼角无意间扫过夜晚淡淡的神情,后面的话便没有说出来……正要安抚夜晚,却听到许清婉说道:“嫔妾不才,没有容华姐姐绝世舞姿,不过听闻先皇后此等最是喜欢踏歌舞,嫔妾侥幸学了一回,献给皇上,祝吾皇威加四海,德披天下,万民归心。”
真是一张巧嘴。
夜晚早就知道夏吟月既然在许清婉的身上费了那么多的功夫,怎么也不会轻易的就舍弃了这颗棋子,定然会再让她东山再起。万寿节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只是没想到夏吟月为许清婉选择的会是踏歌舞。
踏歌舞,正如其名,踏着歌曲的节拍随意起舞,这可是要考验舞者的功底跟临场应变的能力。
若是之前,夜晚定会跟她斗上一斗,只是她如今怀着身子,怎能为了一个许清婉让自己身陷险境。不过要是让许清婉大出风头,夜晚当然不会让夏吟月遂了心意。
想到这里,侧头看着慕元澈,笑眯眯的说道:“皇上,踏歌舞多是即兴而起,唱歌的人要歌喉婉转,跳舞的人要身姿百转。许才人既然愿意表演踏歌舞,嫔妾倒是有一个好主意。”
不用想,慕元澈都知道这小丫头想要整治人了,这醋坛子瞬间升级为醋缸了。不过慕元澈可不希望这丫头因为这件事情为难自己,这小心眼的真要横起来最是令人头痛的。
于是,慕元澈故作好奇地问道:“爱妃可有什么好主意?”
夜晚眼睛里闪过丝丝狡黠,眯着眼睛看着慕元澈说道:“这大殿里才艺过人者比比皆是,杜贵人善歌,名扬京都,何不让杜贵人唱歌,许才人起舞?只是许才人一个人起舞却又孤寂了些,明小媛一身舞艺令人惊叹,嫔妾早就听闻,今日也想一开眼界。有歌有舞,岂能无乐尽兴?阮婉仪一手好琴还通箫声,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家姐夜贵人在琴艺上也是小有成就,不如就家姐抚琴,阮婉仪吹箫,如此才是热闹非凡,皇上您看如何?”
夏吟月想要捧出许清婉,夜晚偏偏不如她愿,你捧一个,我便捧一群。杜鹃跟许清婉都是甘夫人的人,只是甘夫人偏向于许清婉,杜鹃心中早已愤愤。此时让杜鹃唱歌,想来杜鹃一定会选择一首很是有趣的歌曲。
至于夜晨……抚琴可不是一件轻快地事情,夜晚只想证实玉墨的话是真是假。
如果夜晨真的怀孕了,绝对不会应下这件事情,并会趁机说出有孕之事。如果没有怀孕,为了争宠,夜晨也一定会答应的。
慕元澈只当夜晚在吃醋,耍性子戏弄人,却哪知道这平静的湖水下面,早已经是狂风怒吼,刀剑争锋!
夜晚的神来一言,让大厅里的人顿时都有些惊愕,明溪月等人自然是欣喜不已,出头的机会不多,皇上又被夜晚霸占的死死的。此时夜晚主动提出这个建议,当真是让人欣喜不已。
许清婉神色不变,但是双手却是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可见心中焦灼。杜鹃笑意盈盈的站起身,看着许清婉的眼神多了几分嘲弄,许清婉却是视而不见,眼睛一直凝视着慕元澈,从头到尾皇上的眼神一直在夜晚的身上流连。大殿里美女如云,夜晚不是那个最美丽的,可是为何却这般的牵动帝心,她想不明白。
阮明玉跟夜晚相处了些日子,知道夜晚不是一个阴狠歹毒之人,相反是至情至性的,此时忽然这样安排,她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也相信一定有夜晚的理由。她早已经打定主意在这后宫里自保其身,皇宠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以她的姿色皇上都不会沉溺其中,那就更说明夜晚能让皇上动心凭借的不仅仅是容貌,而是其他的别人不能取代的东西。
有的时候她常常在想,她也有不甘心,也不想就这样的沉寂宫中,她也向往最美好真挚的爱情,可是现实告诉她,人得认命。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不给家族招来风险就好,其余的也不强求了。
惠妃笑意吟吟看了看夜晚,转头看着慕元澈说道:“到底是雪容华心思巧慧,这样的主意都能想得出来,如是这般,想必是非常的精彩,嫔妾竟也是忍不住的期待呢。”
惠妃这样明着支持夜晚,那边夏吟月的眼神就扫了过来,神态轻缓,一如既往的柔和不见丝毫的恼怒,轻笑一声,徐徐说道:“热闹倒是热闹了,只是到底是人多了些,反而失了优雅。”
“踏歌舞本就是极为欢乐的歌舞,人多反而更见精髓,嫔妾觉得甚好。”丁昭仪轻声说道,许是因为身子不好的缘故,音量并不太大,幽幽叹息一声,“遥想当年先皇后踏歌一舞,当真是风采无人可比。没想到许才人真是有心,连这个都能学得来,嫔妾真是要好好的赏一赏才是。”
丁昭仪自从认定先皇后的离开跟夏吟月有脱不开的关系之后,便看着夏吟月不甚舒服了许多。此时说话间不由得就带上了顶撞之意。只是丁昭仪是个柔和人,说出的话也柔和,可是你要是细细去想,便能想出这里面的微妙之处。
丁昭仪先是无比赞美了先皇后的舞姿,许清婉跳得好不过是拾人牙慧无甚新意,跳得不好又会落得东施效颦的结果。最重要的丁昭仪谈起先皇后是无比的尊敬,可是对着许清婉却是说出了赏一赏三个字,赏这个字,在后宫里可是意味深长,丁昭仪是在告诉大家许清婉是个什么身份,不过是令人赏一赏的玩物罢了。
丁昭仪最聪慧的在于,她是点出了许清婉的名字之后才说出了赏一赏三个字,因此只是指的许清婉,并未言及他人,所以旁人自然不会对丁昭仪心生怨恨。
后宫里活了多年的女人,能生存下来的,个个唇刀舌剑,厉害无比。
许清婉的神色顿时变得苍白了许多,但是又不能反驳,谁让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那里让这些贵人看进眼里,有什么屈辱也只能生生的吞咽下去。想要争夺权力,踏上巅峰,就要承受别人不能承受的东西。
夏吟月的眼神在丁昭仪的面上细细的查看一番,只见丁昭仪一贯的清冷,此时这话好像真的是随意说出的,一时间心里竟也无法分辨丁昭仪的用意。只是不管如何,丁昭仪这话一说,许清婉已经是处于了下风,心里不由的叹息一声,凡事沾上郦香雪固然有好处,但是同时也有害处,实在是当年的郦香雪太完美,让人超越实属难能。想到这里眼睛突然看向了夜晚,但是夜晚那晚的一舞……颇有郦香雪的精髓,如今想来竟是令人心惊。
而此时,夏吟月自然不会轻易的放过夜晚,眉眼舒展露出浅笑,柔和的凝视着夜晚,“雪容华舞姿出众,倒也可以领衔一舞,不知道今日众人有没有这个眼福。”
夜晚对上夏吟月的眼神,轻弹指尖,神态慵懒的坐在那里,淡淡的说道:“只怕甘夫人要失望了,嫔妾今儿个有些不舒服。”说到这里不再搭理夏吟月,反而对着慕元澈说道:“等嫔妾好些,再跳给皇上看好不好?”
“哪里不舒服?可是看过太医了?”慕元澈急声问道,当即就要宣太医上殿,众人的脸色顿时又变了一变,再一次感受到了夜晚在慕元澈心中的地位,这回夏吟月的笑容都有些保持不住了,但是想到后面自己的计划,还是努力地忍住,关切的询问几声以示贤惠。
“不是多大事儿,可能是早上的饭菜不太合口,有些闷闷地,坐着不动还是可以的,若是跳舞这样的剧烈运动怕是不行的。皇上不责怪我就好了,今儿个是您的生辰可不好招来太医,嫔妾无事,皇上不用挂心。”
夜晚跟慕元澈的距离有些远,毕竟夜晚位份只是一个容华,不可能像惠妃跟夏吟月一样距离慕元澈太近,此时两人交谈,倒真是有些牛郎织女的感觉。第一回,慕元澈忽然讨厌这种距离,但是此次不仅有后妃在,还有朝中重臣,只得按下了将夜晚招至身边的冲动。
“如此便好。”慕元澈只能这般说道,只是眼神在夜晚的身上大量许久这才挪开。
“皇上,大家都等不及了,歌舞可以开始了吗?”夜晚催促的问道,夜晨从头至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好或者不好,答应或者不答应,正因为这样的态度,反而更让夜晚摸不清楚她的所想。
慕元澈点点头,还未开口,就见夜晨忽然站起身来,朝着慕元澈的方向一拜,“皇上赎罪,嫔妾怕是不能抚琴,因为嫔妾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夜晚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大厅里顿时一片寂静。
慕元澈的神情也是一呆,一时间竟没有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反应竟不是自己开心,而是转头看向了夜晚。果然就看到夜晚微垂着头颅,浓密的黑发遮盖住半边的容颜,竟看不到她的神情为何,心底蔓延上丝丝慌乱。
作为帝王,有了子嗣应该是十分开心的事情。可是慕元澈此时居然先想到的是夜晚开不开心……这个念头一升起来,连慕元澈自己都心惊到了,经对自己有些恼怒起来。国之根本,与一个女子相比,哪一个会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