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琅目送着柳菱蓉和石俊双走远,折身向着浣衣局走去,跟周遭宫女打听到柳蝶漪的住处。
“柳姑娘,要是痛的话,你就哼嘤一声,我笨手笨脚掌握不好轻重。”名叫芸儿的秀女战战兢兢地给柳蝶漪擦拭着消肿化瘀的药膏。
柳蝶漪微微一笑:“没事儿,我皮厚着呢。”
这俏皮话缓和了芸儿的紧张感,抿着小嘴道:“那我可擦咯。”
柳蝶漪笑道:“你就大着胆子,放马来吧!”
听闻柳蝶漪如是说,原本紧张的芸儿霎时轻松下来,手不再打颤。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擦着药膏,一边道:“柳姑娘真不是一般女子。要是换做其他家的千金,早就哭得惊天动地啦。伺候那样的主子,稍有不慎,便要掉脑袋的,最轻的也难逃一顿责骂毒打。可是姑娘不但没有哭闹,反倒笑意盈盈的,跟受伤的不是自己似的。”
柳蝶漪伸手捏了捏芸儿的小脸蛋,笑道:“呀,我家的芸儿是不是偷吃蜂蜜忘了擦嘴呀?说出来的话儿怎么这么甜呢?”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一阵刺痛,柳蝶漪秀眉蹙起,嘴角却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弧度。
芸儿急道:“姑娘你别乱动,刚才弄疼了你吧。”说着便俯身跪了下去,“奴婢,奴婢该死——奴婢——”
身子被柳蝶漪轻轻地搀了起来,芸儿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有点惊慌失措,有点受宠若惊。
柳蝶漪笑道:“小丫头,吓傻了?难不成我是老虎?会吃人?”
芸儿摇了摇小脑袋,小声道:“不是,奴婢——”
“小丫头,以后不许奴婢奴婢的叫,你比我小一个月,就是我的小妹妹咯。快些起来,地上凉,跪伤了膝盖,姐姐可是要心疼的哦。”柳蝶漪笑意盈盈地将如坠云里雾里的芸儿搀了起来。
刚搀扶到一半,回过神来的芸儿,扑通一下又跪了下去。
小鸡吃米似的磕着头,战战兢兢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柳蝶漪连忙俯下身子,制止了芸儿的叩首,神情颇为严肃地道:“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尊卑贵贱,我是将军家的千金,你是农家的女儿,我们出身不同,但我是人,你也是人。出身,是上天的安排,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可是,难道连选择朋友的权利都要剥夺吗?”
芸儿敲着脑门,眼神中有些迷惘,道:“柳姑娘,你说的我有些听不懂。可是,奴婢——”
见柳蝶漪眉头一转,芸儿咬了咬舌头,立马改口道:“我——”
柳蝶漪眼睛又是夸张地一眨。
芸儿垂下了脑袋,弱弱地道:“妹妹,明白姐姐的意思。只是——”
柳蝶漪见这顽固的小姑娘终于被拿下,喜道:“只是,人前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对不对?”
芸儿抬头满脸喜色,抓着柳蝶漪的手,笑道:“是啦是啦!姑娘真是七窍玲珑心,将奴——妹妹的心思都看穿了!”
柳蝶漪将芸儿的手,握在手中,温柔地摩挲着。笑道:“我有点渴了,劳烦妹妹给姐姐沏壶茶可好?”
芸儿喜道:“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说完便走向木桌,一摸茶壶,小脸一苦:“姐姐,茶凉了,我出去给你换一壶热的。”
柳蝶漪颔首微笑,芸儿喜颠颠地抱着茶壶走了房门。
在芸儿淡出视线的刹那间,原本挂在脸上的喜色,几乎是在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眉头蹙紧凝成一个八字。
如果真的是农家女娃出身,她的手又怎会没有老茧,反倒细腻光滑?如果真的是从小悲苦,一直在浣衣局生养,那小小的古代宫女又怎么说出七窍玲珑心这般文雅的词语?
瞳孔渐渐收紧,手紧紧地攥着裙角。
她,是谁?幕后的指使者又是谁?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是敌,是友,还是非敌亦非友?
“谁?”窗边有黑影一闪而过,柳蝶漪大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