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遥醒了就睡不着,索性爬起来。粉色丝质长裙在夏子遥的身上映着灯光有些透明,身躯依稀可见。随手在桌子上拿起一个夹子把散乱两肩之间的头发在后脑勺夹起来,对着镜子,夏子遥看着自己白皙的脸,然后坐起来看书,是一本《琉璃的传说》。这本书她看了好多年了,总是在这个时候看,这成了一个习惯。不过她得小心一点,要是夏子遥她妈知道了,就不得了。她非得强制她入睡,强制关灯,强制没收书。夏子遥已经习惯了有这样一个强制性的老妈了,从小到大,习惯就成自然。
“遥遥,你还没有睡啊?”是遥遥的妈妈,这么晚了,一定是起来上厕所的。
“哎,就睡了。”遥遥赶紧把书合上,爬到床上,准备熄灯。
“下次在被抓到,这么晚还亮着个灯,我就把你房间里的灯管拧下来,看你还熬夜通宵。”
“知道了。”遥遥要是不回应,遥遥妈就会喊多几声,直到回应为止。
瑶妈的睡意估计没有了一大半,说话的语气这么多年来一点都没有改变,反而有加重的趋势。厕所的抽水马桶好半天才响了,遥遥知道妈妈上完厕所了,过几分钟,妈妈就会回到房间,一切依旧。遥遥再次爬起来,开灯,翻开书,趴在床上看。书上说的是琉璃的传说,关于西施,关于范蠡,关于他们的爱情故事;关于琉璃中的爱情。虽然夏子遥看了很多遍了,但是她依旧对这本书充满了兴趣,这兴趣来源于内心对琉璃的喜爱。书里的故事,夏子遥已经熟记于心了,但是看着一行一行的文字在纸张上变幻莫千,夏子遥就一心沉浸与此了。
天快亮了,夏子遥房间的窗户外有泛白的光芒照耀进来,看得见月亮和太阳在同一片天空中。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遥遥,我们分手吧,对不起。”夏子遥看完后,心哗啦啦的碎成一片片,她不相信。不相信是一件极其自欺欺人的事情。天还完全亮,夏子遥就收到这样的一个烂消息,看书的心情被一扫而空,趴在床上哭了起来。没有心情看书,没有心情收拾,没有心情做任何事情。
心情沉浸在失恋的苦痛里了。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用以填塞寂寞孤独的填充物,没有任何其他的特质。但是总是有些人要去做一些无谓的事,要把爱情描绘的好像是无比美好的,然后自己痛苦,别人也痛苦。如果一个人不寂寞,那么他就不需要爱情。夏子遥的青春是一朵寂寞的花,所以她接受了爱情,但是她还没有能力去承受失去的痛苦。夏子遥掉进了爱情的陷阱里。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是为自己抑或是那个男生,还是为恋爱本身。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局限的答案。
给他发短信的是她的男朋友,现在要改口了,前任男朋友。周维。那个男生,是夏子遥高中时隔壁学校的男生。典型的痞子男生,怪不得他那么的无情。可这有什么办法,夏子遥那个年纪还就是喜欢这样坏坏的男生。没想到就这样一头栽上了,结局落得心伤。
两个高中相邻,造就了不少小情侣。周维和夏子遥就是其中一对。
夏子遥是学校里典型的好学生,虽然不是什么校花之类的风云人物,但是班花还是可以评的上。学校里要求在校期间一律穿校服,这个规定可苦了那些青春靓丽的男女们啊。
但是即使是素白的校衣、深蓝的校裤在夏子遥的身上也有不一样的感觉,包裹在瘦瘦小小的夏子遥身上,像是一朵羸弱的花,让人容易生怜。夏子遥当时上的高中是港城一中,港城最好的高中。
周维上的自然是次一点的高中了,男生成绩总是会比女生差那么一点。男生喜欢玩,成绩自然会被落下。周维成绩比一般的男生成绩还要差,就是班里垫底的那个。中考要不是他那当局长的爸,估计二中就别想进。周维是个坏学生那是出名的,即使在一中也是一样的出名。这样的出名和那些学之骄子是一样的名气。渐渐的,一中的夏子遥因为成绩优秀而广为外传,形成对比的就是二中的周维。一中还有个男生叫邱旭明,不仅人长得帅,成绩也是一直和夏子遥不相上下。不过,这么帅的人,可早就名花有主了。夏子遥也就不敢胡思乱想了。周维,这个男生,平时也就爱打架。夏子遥听班里的八卦女生说,周维的女朋友那是一天一换,每天不重样。夏子遥讨厌这样花心的男生,她信奉琉璃般的爱情,纯净素白美好。
夏子遥身边的女闺蜜们都一个个先后去恋爱了,很多时候,夏子遥觉得一个人憋得慌。一个人的生活,或许不是那么的困难,但是首先就要战胜寂寞和孤独。
战胜,从来就没有人做到过。人总是不能独自一人在世间行走,这样的孤零零是会日渐深入内心,就像毒药一样,最后不救身亡。每天都一个人走在放学的路上,夏子遥看见自己的影子倾斜而细长,背上的书包似乎总是那么沉重。每天的生活都是不断重复,机械般。她就像被捆绑其中的小羊羔,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她渴望解脱,渴望自由,渴望自我。
这样许许多多的问题,总是在夏子遥的心头萦绕,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青春病。青春病是成人后的寂寞孤独倒影在青春时期的影子,没有成型,没有定义,所以更痛。夏子遥想,属于自己的世界究竟在哪里?属于自己的那个人又在哪里了?
周维看见爸爸每天晚上深夜不归,妈妈常常在家里搓麻将。他早已厌倦这样的家。他的年少一开始就是一场豪赌,他从没有想过要去赢。他原意输,只要输的开心。周维打架,每天都打,不打他不痛快。他看谁不顺眼,就打谁。叫上一群人狂殴一个人,那个人往往是会令他恶心的人。他厌恶,看见就不爽。他喝酒,在天黑之后,混进哪个小酒吧,拿起酒就喝,一晚上基本上都是两打。他已经喝不醉了,他讨厌这样的感觉。他希望喝醉,忘记所有的不快乐。遗忘是喝酒的人最想要的结果,但是往往事与愿违。喝醉了,那些想要忘记的记忆却深深的在脑海里生根发芽。周维,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但是他无处可逃。
桂花树开了,浓郁的香气似乎想要把人都包围起来。大街两边的梧桐树高大挺拔,一片一片泛黄的叶子缓缓地飘落下来。叶子上面经常还有一些被虫子咬的密密麻麻的小孔,看起来就触目惊心。
夏子遥接受不来了这样的破碎,她从不捡这些梧桐叶做书签,即使她最爱梧桐叶。夏子遥又是一个人,她早已习惯。这样的习惯是脆弱的,不坚定的。只要一个小小的缺口,她就可以从中逃脱,寻找新的习惯。夏子遥看见一个人在拼命跑,一只脚穿鞋,另一只是光脚。她听见嘈杂的咒骂声从身后传来,她回头一看,一群人在跑。很显然,前面的人要是被追到就死定了。身后的一群人从夏子遥身边跑过的时候,夏子遥条件反应式的闭上了眼睛,捂住耳朵,脸上挂着紧张和不安的表情。周维就是这个时候从夏子遥的身边跑过了,前脚一迈,后脚一抬,手臂一挥,夏子遥瘦小的身体晃了几下,由于重心不稳,结果还是摔下来了。周维本来已经跑到前面了,回头看见夏子遥倒在了地上。他又折回来,扶起夏子遥。
“你没事吧?”周维的额头上都是汗,这是夏子遥第一次这么近的看一个男生。
“脚痛。”她小声的说着,心砰砰的跳,感觉脸庞发烫。周维虽然是那种痞子男,但是头发没有染色,也没有又烫又电的。头发还是很规矩的平头,只是刘海稍稍长一些,略显他的与众不同和桀骜不驯。身上穿着的是二中的校服,和一中的一模一样,只是左胸上的图标字样不一样。明确的写着:二中,夏子遥看的一清二楚。前面一大伙人朝他挥手:“你还来不来啊?”
周维举起手,摆了摆:“今天就算了吧。”“你还能走吗?”周维的声音很清脆,夏子遥低着头,脸发红,什么也不说,轻轻的摇摇头。
“你家在哪里?要不,我送你回家吧。”周维一脸严肃:“你看,你这伤口不小,得赶快消毒,这附近有没有门诊?”夏子遥的伤在小腿上,擦伤一大块,校服裤子都破了,挽起校裤的夏子遥更显羸弱了。周维环下四周一看,没有门诊。
他看见一家商店,转身对夏子遥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帮你买点消毒水。”夏子遥依旧点点头。周维转身就跑了,夏子遥看着他的背影,这样的场景似乎更像是一场分别。周维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袋子。
“我扶你到路边坐着,这样我好帮你上药。”夏子遥点点头。“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哑巴,什么话都不说,就知道点头。”周维这样一说,夏子遥突然笑了,轻轻的一笑,走到路边一户人家的门口,周维让夏子遥坐在台阶上。
“把裤子挽好,我要上药水了,可能有点痛,你要忍着啊。”周维说完就打开了消毒药水的瓶盖。上药水的时候,夏子遥痛的龇牙咧嘴,但是她不敢吭声,内心小小的疼痛,忽的全变成了莫名奇妙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楚。
周维蹲在夏子遥的面前,低着头,不说话,汗水的气味以及呼吸的气息萦绕在夏子遥的身体周围,被包围的彻彻底底,不透一丝缝隙。如果被捕获,再疼痛又如何了?“好了,你自己回家吧,我还有事就不送你回家了。”
周维说完就走了,只留下了背影给夏子遥。夏子遥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夕阳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格外的鲜亮,如撕裂般的伤口一样突兀。黄昏天,这就来了,如波涛汹涌的寂寞一样。夏子遥一个人拉着斜长的身影回家了。
夏子遥在床上一个人哭泣,眼泪最后只能选择最无能的方式得以解脱,无声的滑落。夏子遥从没有想过他们会分手,很多人都不会想过。即使在心里最深的地方,深到自我只能脆弱的蹲在进口。在那里,或许已有某种清浅的认知这最后的结局。但是大多时候都会被拒绝这样的认知。
自我欺骗是一件人人都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情,何乐而不为?他们的相识是如此的简单,在所有的青春道路里,这样的相识根本算不上是传奇。
但是夏子遥依然曾坚决地相信,这就是命定,像琉璃的传说般美丽。
即便是现在,夏子遥依然记得周维蹲在自己面前时的气息,她不会忘记,最后他的气息无论是以何种意义存在她的记忆里,她将永远不会忘记。
这样的坚决和坚定一如琉璃一般,纵使如火焚身,煅烧时长,也要面将人世,以平静骄傲的姿态。夏子遥告诉自己,不要试图忘记他。
试图忘记是很多人都会犯的错误,自以为是的结束方式,最后无情的成为自我折磨的手段。
秋天的天空似乎很低,低矮的让人窒息。小孩子在街道上奔跑,光着脚丫。一大群的中学学生成群结队,有说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