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龙珠儿来了以后，刑部大牢变得特别热闹，隔个几晚就会有身份不明的人前来。
其中来得最勤快的非凤三莫属。
晚上的动静，崔练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但是从他每日紧皱的眉毛来看，他似乎有些无能为力。
而本该很快到来的三司会审据凤三所说，放到了三月末。龙珠儿隐隐地觉得这些都跟方天镜有关。
大约所有人都以为方天镜在她手上。
忽然听到脚步声，正闭目养神的龙珠儿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说：“你怎么老是来？”不知道是因为武功高强还是因为身份原因，每每凤三进入这戒备森严的天牢，都如入无人之境。
“珠珠，我是第一次来啊。”
听到熟悉的轻佻的声音传来，龙珠儿猛然睁开了眼：“黄锈。”
她坐起身看过去，不自觉地摩挲起了手腕上的镯子。只见黄锈嘴角噙着一抹笑，手里捧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大约是因为扛不住北方的天寒，他穿得有些多，不如往日那般风流，不像凤三那个妖孽，这么冷的天除了多一件斗篷，里面穿得依旧很薄。
见龙珠儿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黄锈脸上的笑意不减，语气中有几分耍赖的样子说道：“珠珠，不放我进来？”
龙珠儿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把自己这间牢房的锁打开了，嘴里淡漠地问：“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凤三每次来，她都没有给他开过锁。
锁打开后，黄锈走了进来，把手中的托盘放在了地上，笑着说道：“珠珠，我就是沈鸣和，没有别的身份了。”
如果他就是个普通的落难公子，拿方天镜干什么？
忽然很厌烦这样骗来骗去，龙珠儿不耐地转过了头看向他问：“那你拿方天镜干什么？”对上他那双上扬的眼睛，她发现他眼中的轻佻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了，留下来的太复杂，她有些看不懂。
黄锈笑了笑说道：“我也是身不由己。”
龙珠儿嗤笑了一声，说道：“你能这样进出天牢，说明你身份不一般。”
待她还要继续猜下去的时候，黄锈打断了她说道：“珠珠，听我的。找个机会逃跑吧，也别管方天镜了。”
他语气中的关心让龙珠儿有些动容。说实话，她至今都不愿意相信黄锈会骗她。表面上，她依旧冷着脸说道：“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别以为我现在不跟凤三说方天镜被你骗去了就永远不会说。”
黄锈摇了摇头，自说自话地在龙珠儿身边坐了下来，拿起地上托盘里的酒壶说道：“还记得我们与云带一起喝的杨梅酒吗？这酒是我在外面买的，天牢寒气重，喝点酒暖暖身子正好。”
天牢里，一壶酒，一个故事。
龙珠儿觉得这种不该出现在天牢里的悠闲像戏里的一样。
酒杯举到面前的时候，龙珠儿看了一眼，并没有接。
“这是状元红。雅灰也在京城，马上就要参加会试了，之后还有殿试。”见龙珠儿有些动摇，黄锈笑了笑继续说道，“酒还是热的，暖暖身子我再告诉你。”
龙珠儿犹豫了一下，接过了酒杯。
黄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知道花太后吗？她也是姑苏人。”
花太后？龙珠儿想起了在皇宫中那夜见到的女人。
随后，她惊讶地看向黄锈。难道他是太后的人？
黄锈点了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说道：“十多年前我有幸见过花太后。那时候我还流落在街头，她可怜我，帮过我一回。两年前，我已经进了小金楼，花太后忽然派人找到了我。在她的帮助下，我扳倒沈家才这么容易。”
难怪以前偶尔会见到黄锈与一些京城的人来往。龙珠儿心中已经震惊到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她举起酒杯抿了一小口，想冷静冷静。
酒很辣，也很呛人，却的确让人冷静下来了。
“那——”龙珠儿想问，如果太后早就知道凤三的目的了，为什么不直接制止？
可是，她张了好几次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黄锈继续说道：“这几年太后与左右两位丞相一直斗得很厉害。她一直严密地监视着凤相的动静，自然知道凤三来姑苏开了小金楼，也知道凤三的目的。她却让我按兵不动，等着你把方天镜偷来了再骗走。”
说完，他看向满脸焦急的龙珠儿，抱歉地说：“珠珠，对不起。”
果然是酒的问题！龙珠儿气极，飞快地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因为不敢相信黄锈会对她下毒，她的手上用的力气很大。
黄锈不会武，虽然个子高，却没什么用。脖子被掐住，呼吸都困难了起来，他忍不住弯下身体想要好受一点。
龙珠儿很想问他为什么，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目光凌厉地看着他，手上用力更大。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自己掐着黄锈脖子的那只手上，手腕上还戴着黄锈送给她的镯子。她猛然就想起了当初自己那这块板砖要挟他的情景。
看着他的脸涨得通红，表情痛苦的样子，她有些下不去手，手上的力道不由地放轻了。
对凤三，她恨不下去，对黄锈，她下不了手。
龙珠儿有些厌弃自己，狠狠地把黄锈甩到了墙上。
身体撞到墙上，黄锈发出了一声闷哼，随后滑落了下来。他蜷缩在地上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才缓过来。
“珠珠，对不起。我就知道你下不了手。”明明很难受，因为难受眼中涌起了酸意，可是他此刻居然笑了，还是那样风流。
撇开凤三不谈，他的确是小金楼第一花旦。
“我也对你下不了手。本来……本来今天……”嗓子很疼，他说话有些艰难，“我却下不了手。放心，你说不出话只是暂时的，过段时间就会好。珠珠，逃走吧，你已是众矢之的，就连太后也不想放过你。”
差点被掐断气，黄锈的嗓子像是受了伤，说话不如以前好听，可是语气却很暖。
原来他今天本来是奉太后旨意来杀她的？
龙珠儿忽然很后悔自己下了那么重的手，可是她又恨黄锈骗她。愧疚、后悔、气愤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复杂矛盾，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种恨不得也原谅不得的感觉让她几乎崩溃，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因为发不出声音，她发泄不得，只能无声地哭。
“珠珠，对不起，别哭。”黄锈缓缓地爬了起来，走向龙珠儿，满眼怜惜。
龙珠儿却转过身子，不愿再看他。
黄锈叹了口气说道：“珠珠，太后不想让你把方天镜的下落说出去，我下药把你弄哑也是为你好，却也不是长久之计。你还是早些逃跑吧，再也不要管这些事了。”
太后拿到了方天镜就想灭口，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方天镜在她手里，但是方天镜本来就是皇家的东西，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