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错过曾经,
是否依旧是当初模样?
细数过往烟云如雾消散。
奈何,
酒有浊清,
人有爱恨,
是谁的悲欢离合,
温柔了整个时光深处。
杏花微开,思念渐行渐离。
——记
【壹】
悠闲的散步于碎叶城中小街,
看来往行人忙忙碌碌,
或一脸倦色,
或一脸失望。
人类,就是这么贪心。
我冷哼一声,转身欲离去。
却发觉满眼尽是他们的贪婪与吝啬神色。
连夜离开,披星戴月。
已是深秋,身上染着些许浅霜。
道上很安静,只有我的马蹄声踏着地面。
稀稀落落的星子,照耀这污浊的世间。
尽管繁华,一片肮脏。
古老的城墙屹立眼前,
哪怕战火也不能燃烧半分。
血红几近发黑的砖诉说着刚刚结束的站争。
如果这还有人,
那么,他一定会说我疯了。
因为,这里刚刚结束一次惨无人道的屠城。
血交织出悲壮的忠诚,
哪怕战死,将士们也绝不退缩。
踏足被鲜血染红的土地,
压抑与愤怒涌上心头。
用目光抚过一个个悲惨且已陨落的生命,
手不知不觉已握紧。
老鸦低低斜斜的飞着,
偶尔惨叫的凄凉。
登上城楼,远眺,
眼中尽是浓重而化不开的怜悯。
“你是谁。”
是名女子,约摸二八年华。
艳丽的脸上,满是对城中人惨死的愧疚。
“是你害死了他们。”
我淡淡的说。
“你…”女子有些惊异。
“让我听听你的故事如何?”
我微笑着,走下城楼。
“你一定不想让我在这儿听完故事。”
【贰】
崔记酒坊。
周围的房屋有几个,有烧灼过的痕迹,
而崔记没有一丝一毫。
崔记似乎是老字号了,
我曾经来过这里,
大概就是在两三年前的光景,
崔记的酒,很是出名。
石阶上有点点青苔。
我微不可见的皱眉,
“你在好奇为什么会有青苔。”
女子出声。
“进去吧。”
“我叫崔滢。是崔记酒坊的继承人。”
“爹娘就我这一个女儿。”
“一年前,他们去了。只剩我支撑起整个崔记。”
“我见过你,你以前应该来过这里,许是在我们这买过酒。”
“来,喝一杯我亲手酿的梨花醉如何?”
“不了,我还要赶路,去京城。”
“那,我酿的杏花酒你一定要喝一口。”
“好。”
崔滢进屋,很快拿出一个粗质的白瓷瓶。
“以前,我们这杏花很美…”
她眼角有些湿润,眼中无限怀念。
“我知道,我曾在杏花半开时来这赏过雨景。我是个喜欢漫游大江南北的人,大多景色极美的地方,你都能见到我。”
她点点头,替我倒一杯杏花酒。
我注意到,她有一双很美的手。
我举杯浅尝,
细眉微微挑一下。
“好酒,你还有多少,我全买下了。”
一口饮尽杯中酒,我抹抹嘴角,意犹未尽的说。
“十一坛。还有零星几坛的梨花醉与桃花厌。”
她坐下,也给自己倒一杯,一饮而尽。
“若我能救你,你会帮我酿杏花酒吧。不要其他,只要杏花酒。”
“你未必能帮我。”
她淡淡的说,眉梢染着浅浅的悲哀。
“这世间似乎还没有我帮不到的忙,除非…”
“我不想。”
“好个小女子竟口出如此狂言。”
“继续说吧。”
我不可否置的摇摇头,
一开始大多的人都不会信我说的那句话,但最终他们还是信了。
【叁】
城中人人都知道,崔记酒坊是城中最好的酒坊。
崔家掌柜的,崔善成酿的一手好酒。
崔家还有城中最美的姑娘,崔滢。
艳丽不可方物,皮肤白皙。
尤其是那双手,
纤细而柔如无骨。
真真是个俏佳人。
街坊都猜,谁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娶崔家小娘子。
崔滢自幼和父亲学的好手艺,
酿的酒醇香浓郁,有股淡淡的甜。
她酿的最好的,还是杏花酒。
据说,她出生在一个杏花绽放的雨天。
那天,她记得清楚,是四月初三。
她去城中最有名的寺,灵慈寺还愿。
微微飘着雨点,空气清新而湿润。
猝不及防,遇见立在树下,一身青衣如谪仙的他。
从此世间景物竟再无法入她眼。
他似是外乡人,却常去崔记喝酒。
最爱的就是杏花酒。
他说要一醉方休才是人间美事。
她总是满心欢喜的酿最好的杏花酒,
看他饮醉时的眉眼俊朗如泼墨山水画。
仿佛直直倒映着整个世界。
“在下名李秦琅,字晋元。不知姑娘芳名?”
“崔滢。”
她欢天喜地,只因知道了他的姓名。
边塞小城,是没有那么多规矩的。
他应该是极厌恶规矩的人,放浪形骸,与世俗背离。
“世间万物都被规矩框住了,都太规矩了…”
他轻叹。
“若是能赏遍人间美景,哪怕粗布短褐,衣衫褴褛也应是不错。”
她认真的点头,记下了他清俊的模样。
她对他轻易许了终生,可惜忘了命运的残酷。
他并不喜欢她。
亦不知她的心意。
当战火烧至城下,他不见了踪迹。
她才知道,他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但她不信啊,
他汉话讲的那么流利,
他眼中的悲哀那么明显。
直到城中居民惨遭屠杀,
她才知道,自己爱慕的那个人,真的是敌国的细作。
悲痛欲绝,她又见到了他。
不过物是人非了。
“我很喜欢你酿的酒,留下给我酿酒吧。”
他一脸诚恳。
“不,我不会的……”
她张张口,声音带了些哭意。
“那你的邻里,我全部屠尽如何呢?”
他满脸笑意。
“不……”
“你记住,我现在是阿日王,不再是曾经的李秦琅。”
她突然觉得座上之人,如此遥远。
她终是答应了。
一个月后,嫁给他。
本应欢喜,奈何如此伤悲。
【肆】
故事至此,
崔滢已是泪眼朦胧,
我稀里糊涂的灌下一杯一杯的杏花酒,
呛的我泪花盈盈。
“所以你要嫁给他了?”
“是。可我想嫁的是最初的李秦琅啊……”
崔滢啜泣不止。
“人总会变。看在救你有杏花酒喝的份上,我勉强救你吧。”
我又昂头饮尽杯中酒,咽下所有酒。
“罢了,不必为我这不相干的人冒险。不值。”
她摇摇头。
“无事。”
扔下银子,我直奔驻扎城外林里的阿日大军。
第二天,有消息说,阿日王暴毙。
我特意去看看她的反应。
她竟无喜无悲。
“我爱的那个李秦琅早就死了。”
“你放得下就好。我带你走?”
“不了,谢谢你的好意。”
“也好。记得每年替我多酿些杏花酒。我要个十坛二十坛。”
“好。”
我离开时,又最后望了一眼城门。
杏花酒的香味仿佛萦绕。
原谅时光竟会让人心疼。
我垮上马背,奔向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