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楚玥在睡梦中骤然睁眼,她往床头一滚,躲开偷袭的长刀。
床被汹涌的元力劈成两半!
楚玥跌坐在地。
她敛眉抬头,是那个跟着她来一起治疗的朔星女。
朔星女见一击不成,脚步往前一踏,又是一刀。
楚玥抬脚将软枕踢飞,直接打向那朔星女的面部。
朔星女避闪不及,回刀将软枕砍成两半,楚玥借此得到了趁机躲开的机会。
她就地一滚,抄起自己放在枕边但此刻掉落在地的弯刀,头也不回,反手挡下那朔星女的又一击。
和任她宰割的琼玉女不一样,朔星女汹涌的四阶元力即刻就将她身上才包扎好的伤口震裂。
饶是楚玥,都禁不住闷哼了一声。
两人默不作声地动起手来。
昭示着夜晚的梆子早已敲响,但冷冽的月光依旧明亮,厚重的帘幕后头有不可开交的一双影子纠缠一处,分开时,血的影迹四处飞溅!
许久,终归于平静。
楚玥漠然问道:“柳珂派你来的?”
那朔星女同样漠然回视,半晌,喷出了一口血,她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嘲讽道:“是,又如何?楚玥,以你现在的状态,你还能活到几时呢?”
她话音刚落,楚玥身上的伤口终于彻底崩裂,血迹汹涌而出,隐匿在胸口的旧伤也如重锤击落般剧痛着。
楚玥的面色丝毫不改,只笑:“我是没有想到,柳珂居然算得是重情重义,为了她表妹憎恶我至此。恐怕,你们连我受伤到要求医治都算到了吧?”
“算不到又如何?我们总有千方百计能将你拿下!谁让你居然出现在这里。”那朔星厌恶看向楚玥,“自你出生,千年难见的不详毛色便传遍整个灵渊大陆的猫族族落,若你苟且于山村中死了就罢了,谁知你居然出现在霜月宫,同柳珂相争……你这个对抗猫族意愿的逆贼!”
“柳珂背负族人所望,而我却是所有人都希望死去的可怜虫。”楚玥轻笑,道,“你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我掐死呢?斩草除根,方了除隐患。”
那朔星嗤笑,道:“我们不像你,嗜血狂暴,视命如草芥,留你不死,不过是好生之德。”
“虚伪!”楚玥冷笑,“既不喜我,何故留我?以不详之名,纵容族人凌虐欺我!我一朝觉醒,仅是复仇,就被人说是嗜血狂暴!简直是双重标准,虚伪到可笑!
你是只听了柳珂的一面之词吗?你可知道,我复仇的结果,被猫族监察者判定为其情可原,仅鞭二十……”
她实在忍耐不住,在脸上露出隐隐恨意。
心头不禁想到:这世间之人谁不欺我?真相还未显露,就叫我知道我曾拥有的一切,大概是为了某种需要所制造……
楚玥忽然感到心间的空洞,生出了无望的茫然,慢慢的,她回过神,又将那隐恨收了回去。
她看向面前的朔星女,声音变得轻柔,一字一句皆是让人脊背生寒的温言细语,“我可是杀人了哦……却只是被判了这样轻巧的刑罚,你说……是被我杀了的人罪孽深重,还是我的罪孽深重?”
朔星女呆了,为了准备霜月之争,她长时间没有回到族内,而是待在柳珂身边。
可她从未在柳珂口中听到这样的事情,更不知道其中居然还有监察者的判决。
楚玥的话,让她一时间信了、一时间又拒不相信。
“你骗人!你天命不详,出生就带着灾祸!身无元力,却能害死裕兽城繁重山猫儿村的村主,重伤柳珂姐姐的表妹!你是魔一般可怕的刽子手!”
虽然是这样说着,她也迟疑了:这世上从未有无缘无故的事情,楚玥为什么非要杀掉周梦父女呢?为什么呢?她又是从哪儿来的这样可怕的力量呢?
她心头种下疑惑的种子,却无人能给她确切的答案。
却见楚玥起身,声音冰凉如水:“我何必骗你?你不过将是我刀下亡魂,我何必骗一个死人。”
那朔星女睁大了眼睛,看到自己用来掩藏兽人特征的头巾被楚玥一刀撩开,破成两半,被绑紧的猫耳终于颤抖着立了起来,连腰间的腰牌都被她嘲弄挑落。
“当”的一声,玉石制作的铭牌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跌破了一只角,上头书写着的名字出现在帘幕缝隙里透出的月光之下。
“白凛”二字落入楚玥眼中,她心里一动,忽然改变了主意,收回杀人之刀。
“算了……我饶你不死。”楚玥摸了摸手腕上的骨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你的疑惑,就去问问柳珂吧,她或许会给你一个你喜欢的答案。”
语毕,她转身离开。
白凛看着楚玥一步一血的背影,呆呆地坐在地上……
霜月宫的医司处十分安静,楚玥走出门时,白凛的女侍正怯怯待在门后,见到楚玥出来,就是一个哆嗦。
楚玥只看了她一眼,就顺着药草散发出来的味道,来到药房。
药房里有昏昏欲睡的医侍,听到楚玥走来的声音,猛然惊醒,看到楚玥又一身是血,就皱着眉头上前为楚玥包扎。
肉眼可见的伤口处理完毕之后,医侍便将扰人清梦的楚玥赶出门。
楚玥慢慢走出去,刚好廿七抱了一包衣服走进医司处,看到楚玥站在那儿,就高兴地走过来。
“姑娘,你好些了吗?”
楚玥笑着点头,问道:“你去哪儿了?”
“白凛姑娘叫我帮你拿一套干净衣服来呢,她说你一身血污,必然不舒服。”
楚玥没忍住笑出声,在廿七茫然的目光中,笑道:“你这个傻姑娘。”
廿七困惑不解,却见楚玥身上又有了新的伤,不由得急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话音刚落,她就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不会是白凛吧?她……她不是和姑娘同是猫族之人吗?怎么会?”
“你姑娘我是被族人驱逐之人,她怎会好心。”楚玥轻笑,她见廿七先是惊讶,紧接着面带愧色,便宽慰道,“无妨,她的计谋并未得逞,我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
“奴婢有罪。”廿七咬唇道,“今后,若无姑娘吩咐,廿七必不会离开半步。”
楚玥淡淡道:“不必在意,她一个四阶武者,你一个二阶能拿她怎么办?遣走你倒是她的善心。若你出事了,后头的日子谁来指点我?”
廿七揉了揉泛红的眼睛,低头道:“廿七不敢称指点,不过是尽心为姑娘办事而已。还请姑娘先回房休息,明日还要早起。”
楚玥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两人便回到名为赭房的居所。
*
即便是霜月宫,都有耀眼月芒无法映照的地底。
越嬷嬷站在通向地底的台阶之上,永远肃穆的脸被阴影囊括,好似戴了一副冰冷漆黑的面具。
搬运尸体的女侍从地底走上来,向她躬身汇报:“嬷嬷,十四个琼玉的尸体已经处理完毕,但是……”
“但是什么?”
“她们的元核已经全部被人挖了出来。”
越嬷嬷猛然睁大眼睛,她声音急促道:“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女侍肯定道,“虽然那些尸体都被斩成了好几段,又因某些过于强悍的力道把边缘碾得粉碎,难以拼合,但我们都亲手确定过,所有人的体内都没有元核。”
越嬷嬷沉默许久,突然仰头大笑,几欲癫狂。
她鸡爪般的手指骤然抓紧了腰间长刀的刀柄,昏暗中,那双老迈的眼睛射出狂热的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道她怎么可能以一己之力杀死十四个琼玉!
原来是她!
千年之前,我族被驱逐至极北,凄寒的风霜冰冻了我族流淌的热血,封印了我族的力量,受尽那些所谓正道的折磨,但现在,我们这些背负着族人期望的流浪者,终于等到了命运的转折!”
汇报的女侍深深低下头,听着越嬷嬷苍老的声音嘶哑道:“传信于城主,请他速速来见,并开放霜月宫中所有限制,让那些女孩儿尽快成为……魔星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