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辰闪躲不及,被掌风打中,几乎一瞬间,就跌回了地面,捂着肩膀,喘了口气。冥宸连忙上前扶起她:“卿辰!”
黑衣人似乎不准备再打下去,一下子消失在了卿辰的视线中。
卿辰在冥宸的帮助下爬了起来,却一直盯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夜,是你么?
居然又受了伤,看来,还得在幻影阁多待几日了。
两天后的清晨,卿辰从冥宸房间出来的时候,却不见他踪影,神念一扫,才知道冥宸不在幻影阁。
“你们少主呢?”她随便逮了一个人问道。那人愣了愣,这谁啊,怎么没见过?是少主的朋友么?但还是回答道:“他……他出去了……”
“去哪儿?”
“无名崖。”
那人话音刚落,卿辰就不见了踪影。
“好……好快的身法……”
这两天总是心神不宁,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难道是妄尘出事了?想着,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不消半刻时间,卿辰便到了无名崖,她双脚落地,仔细观察情况,却发现眼前满目疮痍——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向远处开阔地大体观望,必免不了极度的震惊,甚至极度的恐惧。只见那里密密麻麻布满近百余具尸体,亦有约百余柄或直插或平跌,或断裂或粉碎的长剑铺落满地。
不远处,冥宸和一些幻影阁的部下在四处走动。杨轩“病”了,幻影阁一切事务自然由冥宸料理。
视若无睹的大步向冥宸那边走去:“冥宸。”
冥宸转过身来,看到是卿辰,便说道:“卿辰,你怎么不好好休息,跑到这儿来干嘛?”
“来找你啊,我……”她本想说自己该离开了,可当不经意的扫过几具尸体,目光却停在了一把剑上。
卿辰大步流星的走到那把剑前面,严峻爬上了眉梢,她蹲下拿起剑,不由得惊呆了。
这是双刃剑!妄尘部下的统一武器!死的,都是她妄尘的部下!猛地起身转过来,环顾四周。当冥宸看到她的眼,也惊呆了,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悲伤、心酸、不甘、愤怒……当这些东西全部出现在一个人的眼睛里时,她该有多么难过?!
冥宸上前扶上卿辰的肩膀,“卿辰,你……”你怎么了四个字尚未出口,她一把甩开他的手,“滚开!”冰冷的杀意散发开来,随后又消失不见。
“他们都是幻影阁之人所杀?”卿辰问,但她的语气,已经偏向了肯定。
“是。”冥宸不知道卿辰怎么了,只好回答。
“为什么对这么多人下手!”卿辰厉声说道。
她从不问别人为什么,因为她知道每个人做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理由或苦衷,而这些不一定都能说出来,所以她不问,亦知道问了也无用。
可这些人都是她的属下啊!
“卿辰……”为什么她会这样?难道……
卿辰冷笑:“在思考为什么刚才我还那么冷静,现在却不可理喻吧。”
“卿辰,我不是……死的都是魔域之人,为什么你……”
“难道江湖正派中人的命是命,我妄尘中人的命便不是命了么!”
“你……”
“不错,我也是妄尘中人,既然你不看重我妄尘之人的性命,那么,后会无期!”蓝色身影衣袂飞舞,身似利箭,飞快朝着一个方向赶去,那个方向,自然是云上谷的方向。
冥宸自知理亏,只能看着卿辰的背影渐渐远去,当她的身影消失在天地间,再也看不到的时候,他低下头,挥手示意幻影阁总管宋辉过来,吩咐道:“找个地方,将这些魔域之人,好好安葬。”然后便离开。
月色下,卿辰蓝衣飞舞,一曲奏毕,笛离唇,抬头望月,有时候一个人生活得久了,孤单也会变成一种姿态。
孤单,不是一个人,而是,只剩一个人。
热闹总是别人的,作为王者,孤独即是宿命。有时候她出去,看着普通人的幸福,还是有点嫉妒。卿辰随即低头,叹了口气,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光是自己武林至尊的身份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的要死,还在发愁些什么呢?
用十几年的时间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变成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是非常不易的,何况这个世界的武学境界,本来就超出了其他任何一个时间,她,还是天下第一。世人只知道妄尘圣主武功高强,却不知道在这“天下第一”的光环下,她到底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学武的那段日子,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冥宸曾经问过卿辰,是谁教她这样,痛也忍着,难受也不说,她只是一笑而过。
她没有依赖。刚开始的时候,哪怕她再努力,武功也没有很好,宇文恒也不管,所以为了未来,只能默默承受。宇文恒性格又孤僻,对她的要求也非常严格,她受了伤也就能忍就忍,小绊子都不甚在意,后来进了妄尘,也只能隐忍。
宇文恒虽然对她要求极严,却从没有让她的手沾染过半点血腥,在进入妄尘之前,她自然是没有杀过人的。她以为自己杀人过后一定会做噩梦,一定整个人都不好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相反,却是淡定从容的很。
第一次杀人,是在执行第一个任务的时候。她单挑数十个高手,不落下风。事毕,看着满地的鲜血和残肢,她笑了。
原来自己的武功还不错,原来自己真的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再看看自己白衣上的点点血迹,眉却微微皱起——太脏了。
太脏了?
对啊,她是有洁癖的,她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白色,怎能容忍自己最喜欢的白衣上沾染这些猩红?
还不够。
不够?嗯,一定要把武功练好,至少那样,不会让自己看起来这么脏,这么恶心。下定决心后,把柳叶飞刀收回到袖子中,嫌恶的瞥一眼惨不忍睹的自己的“杰作”,转身离开。
当上圣主之后,那些挑战她的人,首先要穿过重重机关才能来到云上谷,普天之下能闯过机关的人十个指头都能数的过来,所以世人说错了,真正可怕的不是无心圣主,而是无心圣主设下的机关。不过这两个说法其实都是一样的,她也不会在乎。见到她的人,基本身上都是带伤的,说她胜之不武也是无可厚非,谁叫那些人闲的没事整天闹腾?
后来,没人敢再来了,她也就没再出过手,白衣上也再没有沾染上她讨厌的那种颜色。
透过月光,看着自己的手,从前这双手为了生存沾满了无数鲜血,伤痕累累,在自己登上那个位置时,好像已经解脱了吧。
都说人在变得无坚不摧之前一定流过许多泪,可她没有,从来没有,因为她知道,流泪,解决不了问题,既然解决不了,那又何必流泪呢?
但其实每一个优秀的人,都有一段沉默的时光。那一段时光,是付出了很多努力,忍受孤独和寂寞,不抱怨不诉苦,日后说起时,连自己都能被感动的日子。
卿辰有点迷茫,她知道一旦踏上这条路想要回头,便只有一个死。众叛亲离,就是无心圣主以后的下场。命运,根本没有给她选择的权利。
有心才会累,没心无所谓。她到底,还是辜负了“无心”这个名字。当初取名之时,是为了警戒自己身为江湖中人不能有心,却没能做到。
她不是无坚不催的城墙,没有百毒不侵的心脏。从十五岁起,她何止举目无亲那样悲凉,没有一个朋友,信仰的只有弱肉强食。这一切,没有一个人为她分担,为她抵挡。
以往哪怕再多的委屈,再多的痛苦,至少,会有一个人在乎你,会有一个人关心你,知道你努力过,付出过,艰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