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辰有些疑惑地眨眼,她是越发听不明白了。
深深地皱眉,大脑疯狂运转,消化方才秦念帆所说的话中带有的庞大信息量。
秦念帆说,谢逸想找一个人才和沈凝风合作,而那个人是她,拜托他找她的是她的生母,而她的生母是她视若仇敌的蜀国皇后……
那纪沉归岂非是她大舅?
既然她生母是蜀国皇后,那为何她会在梦里见到那个宫女和她的孩子,感情还那样真切,像是亲身经历一样?
那个秘密又是什么?又是为何要让当时还是一个孩子的秦念帆动手?那位宫女又因何被如此大费周章的灭口?
卿辰甩甩一团混沌的大脑,她理不清了。
秦念帆伸手揉揉她柔软的长发,想让她安心一点,猜到她心中疑惑似的,又开口道:“据谢逸所说,当时孤身远嫁的蜀国皇后在蜀国势单力薄,担忧自己可能无法将你养大成人,所以便说你出生即夭折,暗中托一位宫女照顾,谎称你是宫女一夜承宠所生。然后她慢慢培养起了势力,以便护你长大。”
“我七岁时跟随先皇拜访蜀国,那时蜀国正打算挑选一位皇子去秦国做质子,当时一位宫妃怕自己儿子被选上便想推举你去,可那位宫女正好偷听到她的想法,便缠住了宫妃。双方纠缠之下宫女重伤,躲在暗处看到一切的我也被发现了。那位宫妃家族势力庞大,威胁叫我那晚去宫女住处放一把火,否则便要灭口,还将挑起两国大战。我别无他法,只能照办。”
卿辰有些模糊地懂了秦念帆的意思,她缓缓扶额,毕竟当时秦念帆才七岁,再成熟也还只是个孩子罢了,除了照做,他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她五岁之前的事简直是一团乱,各有各的说法,却不知道到底哪个说法是真的,事到如今她都已经心累的不想再追究了。
卿辰叹气,只是低眉摇头道:“我倦了,不想再追究这些了。”
五岁之前的事,左不过是关于出身,关于童年,无论那时她的处境是好是坏,她都不想再在乎了。
为已经过去十多年的事纠结,委实没必要。
本是在说谢逸一事,没想到只他一人就牵扯出这么多陈年往事,真是……
卿辰重重地叹气,与秦念帆四目相对,“那你打算如何处置谢逸?”
“谢逸是位将才,杀之可惜,我打算让他重回将军职位,戴罪立功。此外我允诺他,待战事结束,我会告诉他五皇子在哪里。他被抓一事想必沈凝风早已知晓,想要保命只能听从于我。”秦念帆握着卿辰的手答道。
卿辰若有所思地点头,她想起宇文恒之事又是一声轻叹,在秦念帆柔和的目光中道:“秦念帆,这次我回南州,见到我师傅了。”
她垂眸不敢直视他,语气却是有些沉重:“秦念帆,若是有人杀了我师傅,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鬼厉之事,你当真毫不介意?”
秦念帆听她开口就觉得不妙,鬼厉一事一直是他们二人的心结,如今她终于问出口了。
她话说得如此直白,他也只能据实以告:“当时他的武功虽不比现在的你我,但也绝非刚升任总堂主的你以一己之力可以击杀的。即便是他之前中毒或者受伤,也不可能毫无活命之机……”
“可终究还是我亲手杀了他!”卿辰抬眸与秦念帆对视,胸口微微起伏,从口中逼出这样一句话。
若是自己也就算了,可那是师傅啊!
师傅于她而言是此生最最敬重的存在,是她唯一愿意行大礼以示尊敬的人。救命之恩,教授之义,即便他对她在绝杀三式的事情上毫不留情,她也不能抹杀他对她的恩情。
卿辰可以原谅秦念帆痛下杀手,可以原谅他那毫不留情的一掌,可以原谅他的阴谋他的算计,可她不能替别人原谅。
她不能放下,何以秦念帆就可以?
此事若再不问个明白,只能成为日后情绪爆发时的利刃,同时刺伤已经伤痕累累的两个人。
秦念帆只是轻轻地叹气一声,揉了揉卿辰的发顶,面目不辨悲喜,声音却有些沉重:“因为你替我做了我想做,却又无法下手的事。”
“……什么?”卿辰愣住了。
“被先皇重金聘请刺杀我父王的,是我师傅。”秦念帆闭了闭眼,眉目中是掩不住的倦意。
这件事是他成为鬼厉的徒弟后的某一天无意间发现的。
一边是父王,一边是师傅,他难以抉择,迟迟未能下手,之后就传来了卿辰成功击杀鬼厉荣登杀手榜首位的消息。
她是替他做了他想做又迟迟下不了手的事,替他那此生从未谋面的父王报了仇,替他做出了选择,替他摆脱了进退两难忠义难两全的两难局面,他又有什么立场责怪于她呢?
卿辰终于懂了,她望着秦念帆无奈的脸,发现今日他似乎特别喜欢叹气。
叹机缘巧合,叹恩仇相依,叹弄人天意。
于是她靠近秦念帆,张开双臂抱住他,头埋在他胸口,汲取丝毫温暖。
明明知道他此时心里难过,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和他说,想和他倾诉一些事,发泄她憋了数日,累积到快要溢出的情绪。
卿辰抱紧了秦念帆,整张脸都埋在了他有力且温暖的胸膛,闷闷道:“那日我施展的绝杀三式后遗症太大,师傅为保我废了我三成功力,阻断了我上升的空间,此后我的武功再没办法寸进了。”
卿辰感觉到秦念帆有些微的愣怔,可是她不想起身,只想安静地靠着他发泄自己的情绪,把他的胸膛当作自己的避风港,随心所欲地发泄她不能在外人面前发泄的情绪。
她的声调低沉还带了些哭腔,哽着嗓子道:
“我才二十三岁……”
她才二十三岁,余下的岁月还那样漫长,就被迫失去了向上的机会,只能永远踏步在原地了。
其实那日援军已快到了,燕魏联军又经受了一系列突如其来的打击,早已溃不成军,她完全没有必要再施展绝杀三式了。
可是她还是做了。
她承认自己是看见秦念帆狼狈受伤的样子,被气昏了头,但在作出决定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想到了后果。
可是预料到不代表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
她的手攥紧了秦念帆的衣服,眼眶温热的有些过头,烫的她逐渐失去了理智。
秦念帆只是低眉,伸手拦住她纤细的腰,在她的背上安抚着顺气。
然后他感受到自己胸膛有些湿热,愣住了片刻,又闭眼和她一同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