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府
明月面色平静地执着毛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着画着,没一会儿脚下就多了一堆浸满墨渍纸团。
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烦躁,“云霄,风梓哪儿有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明月回过身问一直伺立在身后的云霄。
“小姐,还没呢。”云霄回道,看着自家小姐如此焦躁不安。云霄建议道,“小姐,现在还早,阳光还不是很刺人,不如咱们到外面去走走吧。”
明月想了想,这样干等着也实在难熬,点点头,“也罢,我们就去园子里逛逛吧。”
因着是在家里,明月也没多讲究。就穿着一般的便服,头上插了一支木簪。就这样带着两个丫鬟便出了院门。
正是炎炎夏日,园中的草木早已褪去了早春的娇嫩长成了浓重的墨绿色。流水潺潺轻快地抚摸过每一块鹅卵石,群鸟啾啾兴奋的迎接每一片刚刚汇聚的云彩。
明月的眼瞳细细地浏览着这些景色,心中竟是也起了几分兴味。
“云霄去拿些瓜果来,再去请永贞来园子里玩吧。”明月嘴角带着些浅笑。
云霄见自家小姐的心情也好些了,松了一口气,“是,奴婢这就去。”然后转身离去。
明月四处瞧了瞧,寻了一处花阴准备坐下。红竺连忙找来蒲团,为明月垫着。又找来一大块颜色沉郁的厚布铺在地上。
明月一看,笑着夸赞道,“你倒是有些巧思。”
红竺抿着嘴笑着回道,“这个主意可不是奴婢想出来的。”
“哦?”明月歪着头问,“那是谁想出来的。”
“我是听外院的小厮说的,听说府上的大公子经常和好友去郊游什么的。那些个荒郊野外的也没有亭子,所以就想的这个法子。又方便又很有雅趣。”红竺兴奋的解释道。
明月想到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堂兄,摇摇头一时没了话语。
小径上,云霄的身后跟着一些端着各色茶果的小丫鬟,却不见永贞的身影。
明月有些好笑地猜测,“永贞呢,难道还在睡吗?”
云霄一脸难色地说,“不是,永贞小姐已经起来了,出去玩了。”
明月拿起一小块西瓜小心的咬了口,“出去玩了,去哪了?”
云霄咬咬嘴唇,“离画说,永贞小姐去了三小姐那里。”
明月秀气的将西瓜籽吐在手帕上,抬起眼来,“去明鸢那了,怎么回事?”
云霄知道自家小姐一直对三小姐明鸢的态度有些不一样,很复杂。
“好像是前几天红竺带永贞出去玩的时候……”云霄朝红竺挤挤眼,把话尾给了红竺。
红竺有些惶恐地接道,“那天我就带着永贞小姐去看了会金鱼儿,小姐便吵着要睡觉。我把她带回西厢,等小姐睡着了我才回的正屋。”
明月点点头,表示对红竺的信任,然后对云霄说,“你再去跑一趟,把离画叫过来,我要问她这事。”
云霄道了声是,又马不停蹄的向着西厢走去。
明月一口一口的啃着西瓜,对于永贞与姚明鸢能玩到一块去,她也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两人年岁相近。永贞九岁,姚明鸢也就11岁的样子。但是永贞自小在庙宇长大,天真无邪。而姚明鸢心有执念,身怀母仇。两人怎么走到一起去的,明月也有些好奇。
不一会离画就小跑而来,小脸憋得通红。气还没有喘过来,便福身行礼,“离画见过小姐,不知小姐有何事?”
明月拿起另一条干净的帕子边擦手边问,“起来吧,我就想问问,永贞怎么会和三小姐认识进而很聊得来的。”明月明显地将声音往上扬了一个度。
离画小心翼翼地准备着措辞,“那天红竺姐姐走了没多久,永贞小姐就又醒了,然后就又吵着要出去玩……”
原来,夏日本就闷热。小孩子火气旺,永贞没一会就被热醒了,想要出去吹吹风。
那时已经不早了,但是离画没耐得住她的哀求,还是带她出去了。
独坐幽篁里,明鸢拿起陨放在嘴边。轻轻吹起对母亲的思念,泪水滑落在已经老旧的陶陨上,声音愈发的幽怨,低沉。
故园渺何处?归思方悠哉。明鸢内心伤痛,却无法言说,每一次对母亲的思念,在得不到回应和疏解后。便会相应的转化为对自己父亲,对姚家的仇恨。她想报仇,但是她却没有那个能力。
陨声转地越来越快,杀伐之气也越来越重。
“姐姐。”突然一个宛若精灵的小女孩闯入了她的空间。
明鸢停住了乐声,愣愣地盯着她,真是一个好漂亮的女孩子。明鸢对自己的容貌一向自信,可看到永贞也不由得赞叹,真是一身好皮相。
“姐姐,你的乐声真难听,我的耳朵都快聋了。”永贞蹙着眉,那张漂亮的小脸都皱起来了,但是也同样漂亮。
明鸢摩擦着陨身上保留的裂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能是这陨太旧了,有些音不准了吧。”
永贞睨了他一眼,“才不是呢,是你吹的太难听。真是对不起这丛湘妃竹,和你手中的圆陶磙子。”永贞十分不客气的说道。
明鸢对于永贞直白的话有些好笑,“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永贞没有回她的话,踮起脚尖一把抢过她的陶陨,放到嘴边就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
明鸢,“你怎么?”
“这个手是怎么放的?”永贞打断了她的话,偏着头,一双明亮的双眼透着真诚。
明鸢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话主动拉着她的手,纠正她的指法。“这是这样的,手指应该这样放,对,对,就是这样。”明鸢第一次教导人家,很是专心。
没过多久小女孩就已经掌握了基本的指法和音韵。
“呜呜……呜……呜……”永贞的头稍稍扬起露出光洁线条感极佳的细颈,八指依次放在前面的小孔上,纤长的小指托住陨体。
低沉温柔,宛若流水,潺潺流过。
明鸢惊服,“你吹得的确比姐姐好挺多了,姐姐受教了。”
听到明鸢这样说,永贞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脸上像染上了薄薄的一层胭脂,笑的羞涩。眼神却因明鸢的夸奖亮了起来,一张美人脸显得更加明艳。
“永贞小姐,用晚膳的时候到了,你该回去了。”离画在一旁当了许久的背景布,看见天色实在晚了,才颤颤地提醒到。
永贞抬头看了看天儿,嘟着嘴不情愿地说,“那陌生姐姐再见,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和你玩,不然姐姐该担心了。这,你的……”永贞并不认识手中的乐器就是陨。
明鸢善解人意地接道,“这是陨,那我们就改日见吧。姐姐还教你吹陨。”明鸢想起小女孩的指责,又改口道,“不是,妹妹你教姐姐吹。”
永贞微微一笑,“好的,陌生姐姐。对了,陌生姐姐,我叫永贞,住在明月阁,姐姐无聊的话就来找我玩吧。”然后就又牵着离画的手,蹦蹦跳跳的走了。
明鸢盯着她远去的背影,淡淡地问道,“冷屏,为什么我都不知道,家里多了一个人,还是住在大姐的明月阁里头。”她的眼睛眯起,里面闪过一起危险的光芒。
冷屏并没有因为主子的质问有任何的慌张,“据说是姚家远房亲戚的孩子,早年养在一个尼姑那。近些日子才被大小姐领了回来。与大小姐甚是投缘,所以也就在明月阁住下了。”
明鸢嘴角勾起一个鄙夷的笑容,“远房亲戚的孩子?哼,不知道姚家人又糟蹋了哪家的女子,留下个这么可怜的孩子。”明鸢显然对姚家成见极深,一说到这种事马上就和她自己的身世联系起来。于是,明鸢对永贞除了些惺惺相惜,更是添了些同命相怜。
“你还不准备有所行动吗?”冷屏有些冷清的嗓音响在耳边。
明鸢本来就是有些自负的人,听到有人对她的行为指手画脚,当时脸就沉了下来,“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指指点点。她让你来只是当我的助手,可不是我的主子。”
“我并没有干涉你的意思,我只是……”冷屏对她的嘲讽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明鸢却不耐烦听,“好了,我心里有数。向林绮兰寻求合作的事,我还在考虑,现在有所行动还太早。”
而那边,明月听完离画的解释若有所思。
“永贞要和明鸢一起玩什么的不用阻止,只是……”明月朝离画招招手,示意她贴耳过来,“小心盯着三小姐,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记住!”最后两个字,明月说得格外的重。
离画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离画一定好好做好小姐交代的事。”
明月满意的一笑,“好了,你下去吧。从此永贞出门你一定要在身边,如影随行。”
离画有些手足无措,僵硬地行过礼以后就走了。
明月拈气一颗葡萄,放入口中。
一个前世的仇人和今生的有缘之人居然相识了,真奇妙。
也罢,永贞在佛家生活了那么多年,希望她能减轻一些明鸢身上的怨气吧。
随缘就好。明月如是想着。
顾府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顾母激动地站了起来。
顾定淮很是认真,“真的,母亲。我不想做父亲手下的一个傀儡,也不想自己的未婚妻无端受辱。”
顾母听到这话,神情有所缓和,调侃道,“明月也是好福气,有我儿这么一个贴心的未婚夫。”
顾定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
“这事我同意了。”马上,顾母话峰又一转,“但这事,你父亲怕是不会同意,他可不想让你自己能立起来。”
顾定淮恢复了严肃,“这事外公有交代,母亲不用担心。”
“那好吧,你也这么大人了。我也不想再干涉你什么,你自己做主就好。”
顾定淮一听,脸上又显出了笑容,带着一丝孩子的干净,“那好,我就让竹笙带消息给明月,也让她安下心。”
顾母笑的温柔,“去吧,有了媳妇就忘了娘的丑小子。”
“好勒。”少年步子欢快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