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眼前激昂自语的姜燃,楼以烟在一旁不言不语,静静听着,心中却是下了一个决心:一颗打败穆家的决心!
姜燃说完,从椅背上挺直了腰背,看向了楼以烟,语气温柔地说道:“我答应过师傅,一定会交给你一个辉煌的天工坊!”
楼以烟听着姜燃的温柔显得不以为然,直言道:“你就算现在交给我也行。”
姜燃还是摇了摇头,看着这屋内的杂乱无章,再看看楼以烟的灰头土脸,有些自责地说:“现在太乱了,等我把洛城的炼器业抢回来,等我赢了穆家,等一切都结束,等你能光鲜亮丽地站在阳光下接手‘天公’的称号,我才能......”
还没等姜燃说完,楼以烟就打开了身后的门,往外走去,只留下了一句话:“我不需要光鲜的虚名,不需要靓丽的外表,我只希望,天工坊能再有块牌匾......”
话落之时,楼以烟的身影也就消失不见,一扇木门就静悄悄地合上,留姜燃一个人。
书房内传出一声叹息,还有一句话:“能再有块牌匾,该是什么时候......”
二人说的牌匾,或许是只是招牌,或许是名声,亦或者是荣耀,甚至都有,而这些,现在的天工坊却都做不到。
安静吞噬着这间房屋,这片小巷,一片寂静。
——
翌日。
依然人迹罕至的冬藤街,一身青衫的穆言又是漫步在凉风习习的街道上,只见他拐过一个又一个弯道,终于是寻到了最终的目的地:南流巷内的天工坊。
来到天工坊门前,另穆言惊讶的是,之前被姜燃打飞的破碎门扇居然被他拾起,且就随意的搁在门洞中间,作为和外界的阻挡物遮挡着内室的情形。
穆言惊叹于这天工坊的穷困,他们真的是连修门的钱都拿不出来了吗?
还在想着,他的身旁轻轻刮来一道风,徐徐拂过穆言的脸庞,更让他傻眼的事情就出现了,那两扇门面就好像被飓风席卷一样剧烈摇晃起来,而后“喀拉”一声,居然就破碎倒在了穆言面前的台阶上。
“这天工坊,我之前为什么要做那么多......”
穆言看着这一切,双臂无力地垂下,耷拉着脑袋,嘴里吐出了一句绝望的声音。
天工坊的穷出乎他的意料,但接下来的事情相信也不会在他的预料当中。
只听一声声熟悉的急促脚步声从天工坊内向他着急奔来,在穆言抬头的那一刻,果不其然,一道魁梧的身影就站在了台阶上,原本穆言以为他看见自己会大发雷霆,可谁知......
“啊啊啊!”穆言眼中的姜燃正抱头撕心裂肺地叫吼着,声音之大,基本已经是传遍了这整条冬藤街。
“这该死的风!今天都第几次了!我的门啊!”
没有看见穆言一脸奇怪的表情和鄙夷的眼神,姜燃竟是抱起了那破碎的门扉落下了眼角的一滴泪!没错,他居然还哭了!
穆言看不下去,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咳!”
还在怜惜门扉的姜燃终于是看见了他,但双手依旧是紧紧抱着门扉,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便从怜惜转变成了冷漠,语气也是回到了昨日的冰冷,朝着穆言道:“你还真来了,穆家的少爷,我应该是说过了,天工坊不允许再使用熔炉炼器,所以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赶紧给我滚!”
面对冷言冷语的姜燃,穆言再看看他手上抱着门扉的动作不由笑出了声,因为实在滑稽。
还没等姜燃再拿他的笑说事,穆言就迈步绕过了姜燃巨大的身体,径直朝着天工坊内走去,没有给姜燃一丝反驳的余地。
姜燃见他真当自己人一样往天工坊内走,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回头吼道:“给我滚出去!天工坊不欢......”
“你的门还要吗?”姜燃还没说完的话一下子就被穆言打断,只见他回头微微一指,看着掉落在地碎裂的门扉对着姜燃说道。
就一句话,姜燃居然还真犹豫了!
他嘴上说着不欢迎,身体却是没有去阻拦走进的穆言,目光在穆言和地上的门扉取舍着,而门内的穆言却没有给他那么多取舍的时间,自顾自地朝更深处走去。
蹲在门口台阶上的姜燃咬了咬牙,竟然付下了头!伸手快速捡起地上的木屑木块,声音对着屋内的穆言大吼道:“你别给我动里面的任何东西!我过会儿就来收拾你!”
屋内的穆言听着外面冲着他的声音没有回答,查看起了这天工坊内的一切事物。
这外表看似不大的天工坊,内室居然有八个房间还有一个主厅!可谓是别有洞天,但这室内基本是杂乱无章,主厅的桌椅已经遍布灰尘,房梁之上还有不少的蛛丝蛛网,而那八个房间当中,只有两个房间还算比较干净,一个是装满书籍的书房,另一个,则就是卧室,从这上面分析,穆言可以确定这姜燃是只在这两个房间内徘徊,再推开其余六扇门扉,其中各是一尊高有六尺的熔炉,这些熔炉不同于穆言在废具阁地下看到的那些,这些熔炉虽被尘埃覆盖,但一看就知道它们的做工都非常常见且朴素,是炼器师通用的熔炉,而废具阁地下的那些,个个都是精雕细琢的珍品,从本质上就与这些熔炉有着天地之差。
看完了这些,姜燃的脚步声也是“如期而至”。
拥有健壮身材的姜燃猛然间来到穆言的面前,高大的身材完美挡住了去路,目光俯视着穆言说道:“我说过,你不准碰这里的任何东西!就算我暂时让你留下来,你也没那个资格!”
穆言听着他的话,也是仰头直视他尖锐的目光,一脸清闲地笑着,负于身后的双手伸出了一只,而那右手上拿着的东西让姜燃的嘴角抽搐了一番。
只见那是他昨天阅读的《废具锤炼法》,因为还想研究几日所以没有放入书柜而是就搁在桌上,想不到竟是被穆言给拿到了!
穆言看着他的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浓厚了,他刚才在那第二间熔炉室内发现了不久前用黄土堆积起的灶台,那灶台的中央放着一块铁板,铁板之下便是一堆熄灭的黑柴,一把大锤搁置在一侧,显然是新修建没几日的产物,而其用途,自然是穆言心知肚明的事情,再进入书房,穆言便是发现了那叠纸张,心中的计划只在几个步伐间便了然于心,攥着那关键的一叠纸,穆言就这样拿到了姜燃的面前。
看着穆言越发浓重的笑意,姜燃的心里又一次慌张了起来,嘴上逞强道:“怎么!你还想抢......”
只不过他的逞强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直接被穆言之后的话给覆盖了过去:
“我来拿回自己的东西,不过分吧?”
“啪啦啦,啪啦啦......”穆言的右手不断上下摇晃着纸张,让它发出一声声响动,好像就在彰显着,这就是我的东西的霸道。
姜燃此时不明有些畏惧地小退了一步,喉咙里发出“唔”的一声犹豫,目光不断游离在穆言手上那叠纸张上,难以离开。
要知道,等他研究透了那锤炼之法,必定又能重新让洛城,甚至龙腾国震动!
那可是前所未有的一门新的技艺,打破了只有天火才能重淬废具的规律!这门技艺一旦宣传开来,必定能得四方炼器宗门的招揽!要知道,每个炼器宗门都担负着为国家提供武器的重责,而在战场上因为断裂弯曲被送回重炼的废具更不在少数,重炼越多,杂质越多,最后只能被放弃,但若是能用这门炼法将那些废具重新锤炼,无论是效率还是数量都会大幅提高,这样的事情绝对是每个人都期望的,而到时候天工坊必定再回巅峰!甚至能被载入史册!
而就是这样的一门技艺,却是来自一个仇敌的子嗣,这让姜燃取舍不定,左右为难。
脑海里思考着:穆家到底还是想吞并天工坊,那他们定然是已经掌握了这门技艺,我若是接过,那就是应了穆家的情,归并了他穆家!还真是好计策!但我若是放弃,等穆家将这锤炼之法公之于众,我天工坊就再无崛起之日了。
心里的利弊在天平的两端不断摇摆,左右着姜燃的心境,让他一次又一次差点晕眩过去。
而在他面前一直静静等候的穆言却是纳闷了:你们天工坊的觉悟就这么高?饿死都不肯传授一下自己的炼器法门吗?
其实穆言这次确实是猜错了,玄陆的炼器法门确实不同于地球的打铁,每项法门都相当于一份武传,是炼器师的根本,不同的法门就代表了炼器师不同的流派与师承,是不能随意传给外人的东西,而且那些炼器宗门的深处更是有独门的炼器绝技,甚至可以一次炼出七阶玄宝!
而穆言不懂这些,疑惑也是正常,但姜燃的犹豫却又是另一回事。
两人就这样因为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情而各自沉默,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终于,在无限期的沉默后,姜燃终于是打破了沉寂,松口无奈地问道:“你们穆家究竟怎样才肯罢休!有了如此精妙的锤炼之法为何还要来贪图我天工坊的技艺?你们的野心究竟有多大!想要灭了我们天工坊才肯罢手吗!”
越说,姜燃的情绪越是激动起来,最后的疑问硬是嘶吼着声音朝着穆言质问道,声音沙哑疲惫,好像是受尽了折磨似的。
但这一系列的话落在了穆言耳朵里就完全变了一番味道,让穆言硬是傻愣在了原地。
什么穆家?不能因为我姓穆你就把所有事和穆家挂钩啊!再说了,就你们现在这破样,穆家估计也没那闲心吞并你们的。
知道了这一切原来都是姜燃的瞎想,穆言的心里顿时有些心累起来,开口耐心地解释道:“我虽然姓穆,虽然和穆家的关系也确实不一般,但你是真的想多了。”
穆言原本耐心的话却引来了姜燃的一声冷笑:“哼,又想放松我的警惕吗?你以为洛城还没有人认识你吗!穆言少爷!”
穆言被姜燃以后,诧异地闭上了嘴,而姜燃也接着说自己的猜想:“装疯卖傻了十六年,原来你们穆家打从创建家族的那一刻就在下这么打一盘棋,好算计!好算计!”
穆言听着姜燃的猜测眉目一挑,想要开口解释,却突然又闭了嘴,将右手一扬,把手上的那叠纸移到了姜燃的面前,好像要让他看清楚一样,而面前原本快要癫狂的姜燃也是被穆言这一举动弄的一愣,还以为是侮辱而要发火时,穆言开口了:
“我以自己的性命担保,穆家不知道我教给你们的这些!”
穆言突然耿直的话语一下就让姜燃震惊了,他原本打算不去相信,毕竟人为了利益确实可以出卖灵魂,但他看着穆言坚持的目光时,他好像又犹豫了,那眼神当中是澄澈的黑色,让人读出一种坦荡。
穆言再说道:“这就是我的,不是穆家的!你们想拿着它做什么我不管,但它在我手上,想要我给你们?可以!但我也有我的目的,教我炼器!就算只是控火也好!只是旁观也罢!你只要给我常识性的东西就好!你做到了,这锤炼之法就是天工坊的,独一无二,就这么简单!“
穆言一番话一气呵成,让原本就愣神的姜燃又是呆滞了。
他的内心有点动摇了,听着穆言的话,他好像明白了穆言确实不受穆家待见,否则那样的一个炼器世家为何连炼器的基本都没有教过他?而穆言的交换条件对天工坊来说有点划算过头了,他最低的要求就是炼器的常识,甚至只想要观看,不求练习,这样的条件放到哪个炼器铺都是天大的馅饼,而他天工坊却有这样的好运?
惊喜和怀疑在一瞬间朝着姜燃的脑门砸来,让他拿捏不定穆言话里的真假,只能再试探性地问道:“这锤炼之法当真只有你一人知道?”
穆言点头,没有多的话语,只是肯定地点头。
姜燃心里暂且相信了他,接着问道:“只让你了解了解炼器的常识就行?”
穆言再次点头,补充说道:“我还需要知道控火的法门,这样就够了!”
穆言的语气掷地有声,给人一种毋庸置疑的感觉,而这声音,落在姜燃耳中却是变成了另一个意味,一种狂妄自大的意味。
只听他哼道:“你以为炼器如此简单?不去实打实地练习,我就算给你看再多,你也休想学会!”
穆言听着,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总算成功了。
拿着那叠纸的右手有些放松地垂下,心中的一块石头也是轰然落地,重重地松了口气。
早知道各自的目的,之前为什么要那么大费周章呢......
好像想起来了,因为我姓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