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我没在意身后为我照路的车灯,只是僵硬的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进了家门,我仍感觉魂魄还没回到身体里来,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关严实的窗吹来冷风,一阵一阵地刺激我回忆方才的事,让我忍不住瑟瑟发抖。
我嫌冷了,却懒得过去关窗户,此刻我只想让自己瞬间暖和起来。
我躺进洁白光滑的浴缸里,手机械般的扭开了花洒喷头,我闭上眼睛,听着淅沥的声响,好像在下雨,但我无比贪恋这场有温度的雨,我经不住疲惫,想要沉沉睡去,眼角的那滴泪却在悄然酝酿。
楼下,一辆车急急的停下,一个人急急忙忙的下车。
“怎么突然不回去要来这了?”
“唉,我不放心小黑那傻子。”廖仲西不耐烦的关上了车门,转身头也不回地踏着黑色高跟鞋就蹭蹭蹭地上了楼。
黎唐目送着廖仲西精分的身影不禁哑然失笑。最后,倒车离开,进入了川流不息的街道,融入了茫茫夜色。
“小黑!小黑!”门外的廖仲西仍是不顾形象地把门捶得震耳欲聋。门的另一面仍是毫无回应。
廖仲西打了我的电话,无人接听,她烦躁地把手搭在门把手上,没想到一压门就开了。
廖仲西惊讶的进门,有些后怕的把门关上反锁,她有些出乎意料地没看到我颓废过后的满地狼藉。
廖仲西最终在浴室里发现了我,她被浴缸里一脸生无可恋,一动不动的我吓了一跳,一点也不敢耽搁地一把把我捞出来,我惊醒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此刻的我,礼服已经完全被水浸湿,原本弄好的发型如今已全然凌乱,本就无血色的唇经过这么一折腾更加苍白,我今晚,好像把今生的狼狈都已呈现完全了。
“你吓死我了,门又不反锁,叫你又不应,我还以为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结果在浴室里找到你还以为你想不开,自寻短见了,你知不知道心脏病都要给你吓出来了,而且刚刚的情况很危险,你在浴缸里睡着了,万一有个三张两短怎么办……”
“小西。”我打断她,我此刻感觉头疼欲裂,浑身难受至极,像有一层看不见的膜包着我,让我的感觉不真实和不自在。
“嗯?怎么了?”廖仲西扶着我坐到了客厅的椅子上。
“帮我倒杯水。”我已经提不起什么力气了,声音嘶哑却又小如细蚊。
“好,你等着。”廖仲西一刻都不耽搁的去倒水。我奋力地抬起眼皮,才发现她其实也是匆匆赶来,身上的衣服仍是校庆穿的礼服,一双小巧的脚穿了高跟鞋,却被它的主人使唤得服服帖帖。
“来,水来了。”廖仲西半蹲在我跟前,斜起水杯,喂我一口一口地喝着水。
突然,我抑制不住地咳起嗽来了,廖仲西连忙放下水杯,用手背贴上我的额头,然后迅速的收回了手。
“小黑,你没事吧,你发烧了,额头很烫,快去把衣服换了。”廖仲西找出了浴巾和衣服给我。
但是,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闭眼前还是廖仲西忙碌的身影和担心的眼神。闭眼后,就是另一番风景了,路徒曾经的音容笑貌。
第二天醒来,廖仲西睡姿极其不雅观的睡在我旁边,我动了动,头还有些晕,四肢仍是无力,但总比昨晚的情况好多了。我看着自己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碗,碗里有个调羹,仔细闻还有一丝丝药味。我无奈的看向旁边的廖家大小姐,一时情感冲动涌现上来,我矫情而脑残的轻轻拥抱了熟睡的廖仲西。
“喂,我可不是路徒啊,别抱错了。”我正陶醉于自我,一个声音冷不丁的突兀出来。
不知道廖仲西什么时候醒的,或者早就醒了,只是装睡。
“大小姐,我用一个拥抱来表达昨天你照顾我的谢意,有错吗?”廖仲西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我,我没好气的放开她。
“没毛病,老铁,我就想问问你昨天神智错乱一直念叨路徒的名字是怎么回事,搞得我很久都没睡着,让我简直想找胶带封了你的嘴巴。”廖仲西做起了身,好笑的看着我。
“不管怎样,昨天真的谢谢你。”
“行了,别矫情了,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我们之前说什么谢谢。”
“嗯。”
“那个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毕竟你昨晚烧得太厉害了。”
“哦……”我终是没能敷衍我将要去医院的事实。
医院的消毒水味弥漫各处,带着口罩的医生护士好像看不出什么表情,生老病死,世事无常。
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医院开了一些药,就离开了。
“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去吃饭吧。”廖仲西摸了摸她的肚子,因为昨天在我家过夜,身上穿的是我的衣服,虽说不上土气,但终归比不上她平日里的名牌装束,出来得匆忙,我们也没多打理自己,原本昨天还光鲜亮丽的俩人瞬间成了路人甲。廖仲西倒不在意什么,只是牵着我的手找着附近的符合我们这一身打扮的餐厅,便找边念叨。
“好,排了这么久的队,我正好饿了。”我握紧了她的手。
“嗯,吃完让我哥来接,就着好送我回家。”廖仲西丝毫不顾及我。
“那个……你哥……我怎么觉得他挺闲的。”我想不出什么话来接廖仲西的话了,和廖仲北还没熟起来,就让他当了不下三次的司机,这关系让我觉得有些尴尬。
此时此刻,LU工作室里。
“路徒,你昨晚怎么不和我早些挑明情况,我看搞得我们都挺尴尬的,尤其,我觉得陈小姐……”
“你也知道她的难堪?你昨晚问的问题令我感到失望。”身子半倚在办公桌上的路徒打断了纪里的话,他“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微皱的眉头诉说着不耐。
“我知道,昨天是我的失误,我也是太急于想要融入你国内的曾经了,对不起。”纪里的脸色微微一变,看向路徒的眼睛含着哀求。
“你不用向我道歉。”路徒放下文件夹,抬手看了看表,一个转身落座到办公椅上,拿起一支笔在手上玩世不恭地转着,“你先回去休息吧。”
纪里看着眼前褪去昨日西装,换上了白衬衫,修身的休闲裤的路徒,没有了昨日的沉稳,好像才毕业不久的青年,对什么都是一副不在乎的态度,性格有些高傲,倒不是冷,只是感觉他说着温声和气,却一直都无法走进他的心里。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他会给模特化妆,会编很多样子的发辫,只是从不肯轻易为人编,他还会摄影,在设计衣服这方面才华横溢,他只要请个模特,化妆,搭配,拍照,他可以一手搞定,就是这样一个全能的人被她纪里遇到了,她心动了,所以,她不能轻易放开他。
看着对面低着头专心看图纸的人,纪里深吸了一口气,“好,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是要早些休息,别让自己太累了。”
良久,没传来路徒的声音,纪里自嘲的笑笑,走出了工作室,体贴的为路徒轻轻关上了门。
很久很久,路徒才停止了转笔,反应过来时发现图纸都拿倒了。
他本以为再心里已经放下了,甚至接受了纪里的靠近,可昨晚的一幕幕,搅得他心乱如麻,他忍住了一次次想冲过去的冲动,当看到廖仲北时仍然无法忽略内心的嫉妒。
越想越烦,路徒干脆把笔一摔,找出香烟点燃,看着窗外楼下的人流车流默默出神。大二的校庆上,他终于向喜欢的人告了白,他有优越感,从来没主动去追过人,现在细细想来,那日的告白有些不容拒绝的耍赖,好在成功了,可那日的小丑大口红和昨晚那毫无血色的唇,那日的陈默站在一旁无奈的笑和昨晚她的句句言语,所有有关陈默的东西交织在一起,最后凝成自己不告而别陈默那绝望的模样,常常使他惊醒,是他的梦魇。镇守那段感情的堡垒在见到陈默后轰然倒塌。
路徒转身坐在沙发上,把烟拧灭,修长的手无力的覆上自己的脸,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还是忘不掉,却不能再在一起,他不知道陈默为他做过什么,这个未知令他感到恐惧和心疼,他也不敢去打听,昨晚陈默被制止说出的话让他感到不安,原本自己就无颜面对陈默,想放手一搏。可是,廖仲北的出现让他觉得自卑,他路徒和陈默的关系纠葛太令他不敢开口向陈默解释,只好逃避,但又想自私的在陈默身边。
“要我怎么办才好呢。”沙发上的人发出绝望的叹息,四周冷冷的,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