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点心有,茶水也有,云溪陪朕聊聊吧。年龄大了,人也变得伤感起来,总是想着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说着这样的话时,从皇上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一种颇为苍凉的英雄迟暮的感觉,即使他曾有过再多的雄心壮志,但是他已经老了。
云溪听话的端着点心走到了桌边,放下点心然后跪坐在皇上的对面。
“云溪可知道,身为君王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云溪想了想:“爱民如子。”
皇上眯起眼点了点头:“是,爱民如子,所以他的爱只能给全天下的子民,而不是任何一个人,所以一个帝王同时也是无情的。他的妻子、儿女、家人都只能排在天下的后面。”
云溪默然不语,伸手替皇上斟了杯茶。
“萧青是个多情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拼命,萧乾是朕看着长大的,朕本以为他可以绝心绝情,却还是出了个夏玲,你说,朕是否该留着她?”
云溪心底一跳,垂下眼睑道:“若是逼得太紧,恐怕只会适得其反。一个帝王可以绝情,但定然不能残暴,不然就是天下百姓之祸了。”
皇上淡淡笑着:“是啊,可以绝情却不能残暴,是朕操之过急了。”这种语气仿佛刚刚就是在和云溪商量一般,这让云溪有些忐忑不安。
“哎,人老了,果然不行了,坐一会儿就累了。云溪最近总呆在帐篷里也闷了吧,也出去走走。”
云溪应了声“是”,收拾好点心和茶水就退出去了。
等到云溪走出去后,皇上伸手招来了一旁站着的一名宫人:“命人传旨回宫,今闻太子不顾旨令私自逃出皇城,不顾安危前往启国为太子妃求医。虽情意深重,然太子贵为一国未来之主,如此沉溺美色而不可自拔,朕着实担忧。现着令太子妃暂搬去奇峰山上的云庵休养,太子需勤勉刻苦,愈发上进,方可承担一国之责。”
“是。”
皇上轻轻皱了眉,神色云淡风轻:“太子妃搬去云庵的路上定然风险极大,派人一路好好照看,不可有任何损伤。若是不慎失足之类,定然要全力营救。”
身边的人微微等了一会儿才轻声应道:“是。”说完,转身出去传旨了。
这天的谈话让云溪感觉有些不安,也就顺着出去逛逛的时间找到了萧青,跟他说了这些,有些忧心:“皇上我是看不出深浅,但是……恐怕真的会对夏玲不利。”
萧青只是看着云溪,眼神深沉:“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护不住,要他做什么!”
云溪一时语噎,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的走了。但是还是不安心,索性写了封信让萧青帮忙找人快马加鞭送去给夏玲,只是成不成,帮不帮得上忙现在也只能看天意了。
又是一连几天过去了,京城里没有一点消息传来,云溪多多少少安心了一些。
萧青却开始有些急躁了,信已经送出去十几天了,那边却始终没有回信,这边也再也拖不下去了。
就在萧青焦急不已的时候,一个人找到了萧青,拿出了齐曜的信物,然后说明自己想要一个可以接近皇上的膳食的办法。
萧青没有问他想做什么,安排他到军营的伙食房里干活。而另一边,萧青的三万将士也不得不上前线了。
刚开始,自然是遇到了很强烈的抵抗,启国边境的城镇城门紧闭,守卫森严,攻了很多次都被打了下来。
而皇上却还在一边催促的着急,明里暗里的暗示萧青要把三万将士一起投进去,迅速破开城门。
就在两军交战正酣,萧青一日回来,就见云溪正一脸苍白的坐在自己的帐篷内。
萧青立刻握住了云溪的手,蹙紧了眉头:“云溪,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
云溪紧紧的回握着萧青,闭了闭眼睛,声音颤抖道:“皇上他……死了……”
萧青一愣,眼中闪过许多复杂的光芒,最终也只是归于平静:“可有叫军医看过,因何如此突然?”
“中毒……”云溪的脸色依旧惨白。
“……可查出何人下毒?”
云溪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我,皇上吃了我的点心之后,就忽然毒发,军医都还没赶过来,就已经……”
萧青眼眸一凝,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立刻招来萧一:“快,封锁军营,派人在军营内和军营外四周四处巡查,务必找出那个人。”
萧一微微一怔,随即知道了萧青指的是谁,立刻拱手道:“属下遵命,立刻派人去找。”说完匆匆的转身走了出去。
“我没有下毒。”云溪深深的吸着气,睁开眼睛看着萧青。
萧青脸色平静,看着云溪眼中露出淡淡笑意:“我知道,当然不会是你。一定吓到你了吧,你先回去休息,我晚一点去看你。”
“嗯”云溪木木的站起身,回了自己的帐篷。
萧青有些担心云溪,但是首要还是要先处理这件事情,暂时绝对不能让这个消息传播出去。
“来人,去查查当时皇上毒发时都有谁守在身边。”
“是。”
吩咐完,萧青立刻去了皇上呆的帐篷,依旧还围着狐裘,只是雪白的狐裘上一滩刺眼的红色血迹还未干,而军医正跪在一边浑身发颤。
“来人,将他们都带下去。”看到了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云溪回到帐篷之后,裹着被子浑身颤抖的坐了许久才慢慢的从那种满眼血红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她记得,那些点心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的,如果不是原材料有问题,那么必然就是中途被人做了手脚。云溪使劲的回想,使劲的回想,终于想起来,在自己把那些点心送到皇上那里之前,只有一个新来的人看着那些点心新奇,悄悄的打开瞅了瞅,还被自己不轻不重的训斥了一顿。而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皇上吃那些点心时,那个人也在帐篷里,看到皇上吃下那些点心才悄悄离开,临走之前似乎还塞了个什么东西给自己。当时有些惊惑,但是怕被发现也就放在了袖子里,之后就是皇上毒发根本来不及看。
想到这里,云溪赶紧掏了掏右边的袖子,一个小小的纸团落在了云溪的掌心,云溪慢慢的摊开,上面用十分小的字体写道:今闻秉国皇上意欲强占我国,故不胜愤怒,幸得四皇子鼎力相助。以秉国皇上如此置天下苍生于不顾的人实是死有余辜。
于是云溪明了,毒害皇上的这件事情,萧青不一定参加了,但却绝对是知情的。而这番话,则是齐曜要给自己看的吧。
帘外传来萧青的声音,云溪赶紧匆忙的把那张纸条塞入了枕头下面,匆忙的铺好了被子。而萧青此时也已经走了进来。
“云溪,怎么样?还是不舒服吗?”
云溪摇了摇头,心底有些悲凉:“已经没事了,只是突然被吓到了。”
萧青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这就好,父皇他……你不必自责,并不是你的错,真正下毒的那个人我一定会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