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突然哭着扑到我怀里,大哭着说道:“我怕失去你,怕再次失去你!万一那里危险,万一你死了,我就不能再抱你了。万一我死了,我也不能再抱你了。万一咱俩都死了,我也不能再抱你了!”她几乎毫无逻辑地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堆绕口令似的词句,说完大声哭了起来。
此时此刻,“花瓶”就在我怀里。我心里面感觉暖洋洋的,非常非常舒坦。没有害怕,没有被揪着的那种痛感,没有那股子想要放声大哭甚至杀掉自己的憋闷。她攥着我的手非常用力,我想不到她有这么大的力气,我感觉她身上的温度已经传递到了我的身上,我感觉我的心跳得很快很强劲有力,我感觉特别特别踏实。
我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会流下来。
我说:“我们不去了,不去了,我们不去了。”
我话音未落,一个反对的声音就紧接着响了起来,那声音异常坚决洪亮:“去!必须要去!”本以为是包爷,却不曾想过,发出这声音的竟然是郑纲,一直对我身上的圆盘不屑一顾,一直劝我们先回到现实世界的郑纲。郑纲随后又继续说道:“只有到了那里,只有一切都尘埃落定,你们才是最安全的。”
我们似乎谁也没听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都用疑问的目光看着他,但他没有就此解释,转而说道:“现在我们一定被那伙人、那伙匈奴兵监视着。一旦落单,势必会受到他们的攻击。对他们而言,我们唯一的用处,就是帮他们打开圣地,拿到那个‘天脐’。如果退缩了,不按照他们的意思去办,我们几个将对他们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他们也不会让我们回到来这儿之前的状态。相反,我们到了那里,拿到了‘天脐’,如果‘天脐’果真有那股神奇的威力,他们自然再也奈何不了我们。”
他说了一堆,我总感觉这些并不是他打心眼里想说的,而是出于某种目的刻意编出来的,就像大人为了不让孩子停电时玩蜡烛,骗孩子说玩蜡烛会尿床,并且孩子一旦尿床,就会把在床单上绘制的地图展示给一起玩的小朋友看。
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相信郑纲确实是没有恶意的。
我和“花瓶”迟疑着,一时作不了决定。“花瓶”把手紧紧扣在我的手里。
这时,包爷突然笑了,那笑很怪,透着几分伤心,又透着几分凄凉,甚至还有几分自嘲的意味,他笑着说:“轮回,都是轮回。”
他没有细说什么,但我看见他正盯着我和“花瓶”相扣的十指看着。我意识到,现在的场景,和十年前包爷和他的小眉面临的场景是如此的相似——都是即将到达目的地,都是刚刚经历生离死别失而复得,也同样因为是否继续前行而纠结。当然,不同的是,我坚信我们身边没有包爷当年遭遇的那个叫汪三的浑蛋。
一路上一直听我想法做事的欧阳,这时看着我说:“小印,我觉得我们应该继续走下去,这样更好。”
“花瓶”扣在我手指间的手越发地紧了,我转头询问她的意见,她迟疑了一下后,冲我点了点头。
我们一行人,继续上路。
包爷在前面的高点上回望着我们分手时的那个山洞,眯着眼睛仔细地望着,双手不断地比画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去向正前方望了望,对我们说道:“还有大约三十分钟的脚程。”随后他冲着我们顽皮地笑,“前提是,如果我没估量错的话。”说完继续朝前走了去。
包爷这一路走来,似乎渐渐地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可爱了。我想应该是他的心结在一定程度上打开了,也或者是看到了我和“花瓶”在一起的样子,心里也间接地感受到了温暖吧。
跨过这个高点后,眺望着看去,接下来还有一个明显较高的山包,再往前的部分,全部都是起伏不大的绿色植被高度覆盖区。
我们一路走去,空气中的湿度渐渐增大,微风吹在脸上感觉异常舒服。
太阳只有半个身子还露在西山之上。
包爷突然说:“快了快了,小印把你包里那个圆盘子拿出来,候着候着。”
包爷和郑纲不同,即使完全抛却冒顿侍者、“天脐”这神奇古怪的背景,他对我这圆盘一类的事物也是非常在意的。用他的话说,“本来就科学不了的东西,你硬是要科学,那是最没劲的”。
我们一直走,走了很长一阵,圆盘都没有发出任何特别的反应。我恍惚感觉是在兜圈子,就像是网上说的那种“鬼打墙”的感觉。
不只是我有这种感觉,“花瓶”也拉着我说:“我怎么觉得我们没怎么前进呢?后面那个山头,我觉得距离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变化呢?我的错觉?”
包爷突然停了下来,用脚尖在地上狠狠戳了一个坑,之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去。走了有十几分钟,包爷又停了下来。我们都亲眼看见了,方才包爷戳出来的那个坑,依然在脚下。
欧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我们遭遇什么灵异事件了?”
包爷应道:“像是鬼打墙。”
这时大家都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警惕地看着四周,像是怕突然有什么妖魔鬼怪冲上来威胁到我们似的。
欧阳又问道:“鬼打墙是什么东西?”
包爷边四下望着,边随口解释说:“鬼打墙,通常是在没有靠谱的参照物的时候,比如说是晚上或者说是在郊外,人们走着走着,会发现就在一个圈里走不出去,就像是有围墙把你圈在了里面。‘鬼打墙’是一个形象的说法,因为你并不能看见明确有围墙,却绕着圈,所以就赖人家鬼了。如果白天把你眼睛蒙上,把你放在一块你并不熟知的空地里,你走着走着也会绕圈,也会出现鬼打墙的状况。因为人的两条腿的长短和力气都不一样,这样迈开的步子宽度就不一样,就像圆规似的,只是这个原点比较大而已。”
太阳已经悄悄地落到了山的那头。
欧阳好奇着继续问:“那眼睛蒙上和不蒙上,平时和在郊外,有什么区别?”
包爷不厌其烦地继续说着:“因为白天我们能看见参照物,不管是那种高楼啊马路啊,或者太阳啊都是参照物,眼睛就开始不断调整前进的方向,眼睛不能支配双腿,但大脑能。大脑根据眼睛来调整你的双腿,你就可以走直线了。比如说在坟场,哪个坟长得都差不多,标志物就乱套了。你就混了,也就可能出现鬼打墙了。”
郑纲接茬说道:“也就是说,如果此时我们的参照物出现了问题,就很有可能出现这状况?”包爷点了点,郑纲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惊异地说道,“我们到了!对,我们到了!”
这时我想起那个沙盘来,小铁旗的位置代表着“天脐”的所在,而“天脐”的周遭就是围着这个“天脐”而起的一圈低矮沙丘。此时,我们绕圈是因为我们一直把地面当做了参照物,而这里的地面就是“圆形”的。
这么说来,我们此时离“天脐”已经很近很近,只差沙盘上那个半径所代表的长度。刚刚有些兴奋,可是我手里的圆盘怎么还没有特殊的反应?
这时,月亮渐渐在天边现了出来。
也就在这时,我手上的圆盘表现出了让我们每个人都咋舌的变化。
忽然间,我感觉手里的圆盘似乎在发光,顷刻间我的视线被一道光亮给完全吸引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