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们的讲法,我在河里看见的那条人头鱼,以及顺子他们,还有那一阵阵要命的恐慌,全部是因为我的幻觉。我不怀疑郑纲随我们同行的目的,倒是有些怀疑郑纲为了安抚人心,才把这些本来存在的非科学的东西讲成是我的幻觉。
郑纲把欧阳和我弄了上来,把我身上的短刀和假手机、假罗盘拿出来,让“花瓶”拿到太阳下晒干。他抓着那小鱼研究了一阵,就丢回了水里,并叮嘱“花瓶”和比我先清醒过来的欧阳照顾我,他稍休息了一会儿便要爬上那棵树到对面去。“花瓶”再一次阻挠,郑纲却只说了一句话:“看住你的小印,再这样往前走,兴许有更糟的事。”就这样,“花瓶”没有继续走下去,她真的有些怕了,怕再出现让我们都无法应付的事。腿部已经溃烂了一大片的欧阳,随后便追着郑纲爬了上去,还不忘叮嘱“花瓶”照顾好我。郑纲让他回去他没有理会,他应该是怕郑纲腿上被小鱼咬过的地方会发作吧。
就这样,他们俩爬上了那两棵枯树,并且说天黑之前肯定会回来接我们。
我虽然渐渐清醒,但嘴里还一直胡乱念叨着,“花瓶”说只听见我呓语般:“我要还刀,我要还刀……”她说她甚至觉得那话不像是我主动说的,而是某种力量控制着我驱使着我说出来的,就像是一种暗示,只是说给我自己听。渐渐地,我老实了,在地上躺着呼呼睡着了。
“花瓶”吃力地将我挪到了那棵“男枯树”下面,借着那粗壮的主干帮我挡住太阳。就算她那么拉扯我,我都一点没有要醒的意思。她说完这些,趴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你那傻乎乎任由我摆布的样儿,超可爱。”
我一直睡了两三个小时,“花瓶”就在一旁看了我两三个小时,其间她打了几次瞌睡。
就在她刚从某个瞌睡中醒来时,她看见两个意想不到的人正朝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并且还是一起走了过来。她甚至以为自己也出现了幻觉,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果然没看错。那两个人就是包爷和“萍姐”。
说到这个问题时,“花瓶”没有再具体讲下去,因为她没搞清楚包爷怎么和“萍姐”搞到一起了,是不是之前就有什么渊源。还有,他们偏偏赶在郑纲和欧阳一起离开的时候才出现,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她担心把事情挑明,我又睡得跟死猪一样,万一那俩狡猾的家伙对我们俩不利,就凭“花瓶”一个人肯定对付不了他们。她这也是缓兵之计,她一直警惕地看着包爷和“萍姐”,俩人打听了大致情况后,也没有再多问。但包爷歇了一会儿后,却急着催促她要去还刀,要抛下郑纲他们不管,也就是在我迷迷糊糊中和已经醒来时听到的那两句话。
“我们这就去还刀,我扛着小印走。不用等郑纲,不用等,不用等……”
“小印子醒了更好,咱得好好说说。”
说到这儿,我也一定程度上提高了警惕。歪头看向包爷,意思自然是等他继续补充本该和“花瓶”相逢时就讲的东西。他去寻找大河却没有归来的这段经历,怎么和“萍姐”搞到一块儿的,又怎么跑到这里来正好遇着我们的。当然,还有“萍姐”怎么会离开我们,这一段时间又都发生了什么。
我无法确定和他们俩挑明会怎么样,但我想他们既然回来了,就算是揣着坏主意,至少也会编个谎话来骗我们而不是有意回来找碴的。不管他们俩或者其中某一个,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还是有其他的目的,我要听完再作打算。
包爷一向是牛逼哄哄的架势,我问到这些事时,起初他还不是很爱讲,满嘴就是:“小屁孩听什么听,跟着我走就是了,前面的大好世界等着我们呢,别纠结那些狗屁过去!”对于他这种态度,平时我能够完完全全地接受,但现在这种状况,我决计要问清楚。而包爷却在我们几个面前明明白白地表示,不要等郑纲和欧阳了,拿着短刀一起上路。他一再说跟他走没有错,但就是不肯讲明白为什么。
虽然如此,但我看包爷的态度也不是异常坚决,总不至于跑过来抢我的刀。一旁的“萍姐”让我有一股错觉,就好像她放掉木筏后溜跑这段压根儿就不存在。她方才去方便回来,就好像早晨她去方便回来一样,只有一点我能确定,她这一去一回中间过了几个小时,一般没有谁会方便那么长时间。我恍惚感觉,脑子里的时间变化压根儿就和现实对不上号。
无论包爷怎么鼓动,我们是铁定了要在这里等欧阳和郑纲回来,或者我们也从那两棵神圣的枯树上爬过去找他们。总之,完全没有不管不顾郑纲和欧阳他们俩而独自上路的可能。
包爷见没戏,便到周围去转了,说要察看察看地形。
包爷为什么找水没有回来,我暂时还不知道,这期间都经历了什么,我自然也猜不出。但“萍姐”,根据郑纲的分析,我完全肯定她是溜走的。但在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慌张与不安,那份淡然任谁看也看不出一点不妥。而她接下来陈述的这段经历,把我完完全全弄蒙了,我的猜测被推翻。
早晨,早餐刚吃到一半,“萍姐”就避开我们去找地方方便。但那些灌木长得不成系统,她在河边找了个地方,在我们当时待的地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虽然“萍姐”知道我这人不可能那么不礼貌,但那个郑纲和欧阳就不好说了。她索性跑得更远些,蹲下来刚解决完起身,糟糕的事就发生了。她只感觉一双大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巴,让她想喊都喊不出来。“萍姐”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心想定是又落到了匈奴兵的手里,这下肯定没有活命的机会了。“萍姐”已经作好了随时被杀死的准备,她只求不被那些野蛮的匈奴人活埋或者割肉。
可是“萍姐”竟然意外地发现,那帮人并不是匈奴兵,而是一群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丢盔弃甲的家伙。“萍姐”听他们兴奋地讲的是,他们几天没吃饭了。“萍姐”被他们扛到河上游的千米外的地方,那河边有一个小山坳,“萍姐”被扛到那里的时候,那个木筏也被一个人撑了过去,山坳里躺着三个奄奄一息的士兵。从他们的对话中,“萍姐”听出,他们是想把“萍姐”杀死,吃人肉。
其中一个身材健硕、胸口有一大道疤痕的家伙竟然开始扯“萍姐”的衣服,其他几个人见这情况,也凑了过去,嘴里说着“玩了照样吃”之类的话,之后……
“萍姐”说到这儿的时候,眼泪刷刷地流下来,哭了起来,让人产生怜惜之情。“花瓶”听她说到这儿,还忍不住过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
“萍姐”抽泣了一会儿后,又继续讲了下去。
那帮浑蛋正在她身上发泄着兽欲,突然一个浑蛋停了下来,大叫了一声:“月氏!”但“萍姐”却什么也没有看见,没有听见。那帮家伙丢下“萍姐”便朝着河边跑去,跑之前竟然还扛起那山坳里已经近乎死掉的同伴。“萍姐”陷入绝望,恨不得一死了之。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一连串渐近的马蹄声,之后就是金属砍入血肉的声音,那声音让遭受蹂躏的“萍姐”莫名其妙地战栗着。听到那声音后,她出乎自己意料地不想死了,她想活下去。那马蹄声却渐渐地离她越来越近,她抬起头时就看见马背上那面相凶恶的家伙,他手里拎着一把长刀,刀尖正往下淌着鲜血,“萍姐”甚至能闻到那充斥鼻孔的血腥味。她意识到,自己必死无疑了。
事情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之中,那男人竟然从身上扯下衣服丢过来盖在“萍姐”身上。当“萍姐”爬起来走到河边时,只看见那木筏上已经染满了鲜血,拴在河边的绳索还没有解开。而那几个被砍杀得惨不忍睹的家伙倒在地上被拴在一起,面相凶恶的家伙用手牵着绳索,策马扬长而去。“萍姐”把救她的人当成了勇士。我心想,难道“萍姐”是爱上了那个男人?当然,前提是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萍姐”把那勇士的衣服穿在了身上,几乎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她试图沿着河岸来寻找我们,因为在这个奇奇怪怪的地方,也只有我们有可能带着她活下去。她正吃力地朝前走着,那河里竟然忽地蹿出一个庞然大物来。她被吓了一大跳,可随后很快就淡定了,她不再害怕了,还有什么比之前经历的更恐怖呢?就在河岸,那个庞然大物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之后便从岸边爬了上来。她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男人,一个浑身上下布满了细小伤口、满是血点和青苔的男人,那个男人就是包爷。
包爷爬上岸边后,像是刚刚用掉了最后一点力气,翻身倒在了地上。而此时,“萍姐”看见那河面上跃起了无数条小鱼。
“萍姐”接下来说,是她救了包爷。
我听得津津有味,不禁笑了起来,难怪包爷听“萍姐”开讲就去周围转悠,敢情是被这么一弱女子救了,脸没处放吧。
说话间,河对岸传来郑纲和欧阳的喊声。他们先是诧异于我们这边怎么多了包爷和“萍姐”,之后郑纲吩咐欧阳等在那边,他则猴子一般三下两下便爬上了那棵“女枯树”,飞速地通过那两根“枯树枝”,跳到我身边。他靠到我耳边问我那俩人是怎么回事,我一时半会儿也捋不清究竟什么情况。“萍姐”只是冲着郑纲笑着道了声“抱歉”,郑纲也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这时,包爷也走了过来,几乎没什么寒暄,俩人各自伸手冲对方摆了一下算是招呼。
之后郑纲介绍道,对面发现了一个好地方,要让我们这就过去。当“萍姐”问及是什么地方时,他只是简单地说“山洞”,再被多问,他就说:“我们也没有进入太深,但确实有好东西,先过来接你们,一起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