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皓天没有作声。
在乔小北瞪着眼睛不肯合眼的第三十六个小时后,云皓天让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
十分钟后,乔小北终于睡着了。
这一睡直到睡到第二天清晨。
醒来时她挣扎着坐到床边,朝阳正放肆地射进窗户玻璃,给一室洒下金色而清新的光芒。她清些,可看着东方的旭日微微恍神——东方旭永远不在了。
“用我的一命换她的一命。”东方旭这句话她至死不忘。
看着离自己不到三米的洗手间,她苦笑了声。她现在就连上洗手间的力气都没有。
她似乎从昨天中午起就没下过床,连洗手间都没去过。
挣扎着下床,缓缓站起,忽然双腿一软,整个人掉到地上去了。
时间还太早,两个护士还没来。没有人扶她起来。扶着床边,她慢慢站起。慢慢扶着病房里的东西走进浴室。总觉得站不稳。
不对,再怎么样她也站得稳吧!她是怎么了?
拿起牙刷,再拿起牙膏。她努力挤着,可是那牙膏就是不出来。她居然挤不出牙膏,她怎么了?不仅如此,接下来她发现,她连杯子也拿不起来了。
“天!”她撒开所有东西,双手捂住脸。她成了个废人!
当云皓天一大早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坐在病房地上的乔小北。
“天!”云皓天手中的东西掉下,三两步过来,抱她到床上,“小北?”
“昨天哭多了,把力气都用完了。”她挤出个笑容安慰这可怜的男人,“皓天,我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背你走。或者抱你。”他说,别开头,悄悄合上眼睛。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来,我抱你去看看医生,看看吃什么补药怎么样才长力气。”
可是医生没有开补药,而是给乔小北做了一系列检查。
检查后乔小北回了病房,医生沉重地告诉云皓天:“乔小姐不是没力气,也不是体弱。乔小姐现在是患了巴林格利综合症。”
巴林格利综合症?有这种病吗?这病名没听说过过,云皓天蹙眉:“这病严重吗?”
“严重。”医生摇头,“绝症!她以后会越来越没力气,包括吃饭的力气都没有,直到失去生命力。云先生,乔小姐是因为体力透支,还是饮食不调,或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这三种她都有——早产就是因为体力透支,胃病一直紧随不放,宝宝的遗失在她心口加上一刀……
默默合上双眸,云皓天温热的泪倾泻而下,踉跄着出来。终是止不住,一个人跑到医院楼顶放声大哭。
容澜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连个女人都守护不好?为什么?
紧紧闭着眼睛,紧紧抓着手机,他的声音寒凉,再不是那幅令人心旷神怡的国画。他对着手机说:“哥,我决定了。哥,我接受你的帮助。”
“终于想明白了?”云弈悠长地叹息。
“想明白了。如果不在我身边,怎么能保护我爱的人?爱她,就要娶她,天天看着她,不能让她掉眼泪,不能让别人动她一个手指头,不能让她偷偷地干傻事……”
云弈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合上眼眸——是的,爱她就要娶她,这小子总算明白了。
一直没力气,总是没力气。乔小北在两个护士的劝慰下根本不能平心静气。她不知道自己和什么巴林格利综合症有关系,只以为心情不好的缘故……
乔小北心情的极不稳定让医生心情复杂,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给她开镇静剂,让她暂时停止想着丢失的孩子,催着她的体力迅速消失。
她在镇静剂的药效下再一次睡去。
晚上她醒来的时候已皓月当空,群星璀璨。她正要尝试着起身去洗把脸,阳台上传来争吵声。
云皓天和云弈在争吵。
这两兄弟亲如一胞所生,向来和善团结,怎么会吵架呢?她起身的动作全部僵住。悄悄地躺在床上,蜷缩着,合眼养神,没有惊动阳台上的人。
云弈居然生气:“都说了你得马上去美国,还在这儿。二叔很生气,你再不去就别想活了。”
“哥,我的事不用你管。”云皓天显然不服云弈的话,声音有些寒凉。
“不用我管?”云弈温和的人严厉许多,“你知道这事关重大。关系到你的命。”
云弈的为人谁不知道,轻易不严肃,更别说严厉,乔小北一听就知道事关重大,轻轻叹息,正要上前一步,谁知蹦出苏红梅,在病房里穿过,直接跑到阳台上,哈哈笑着:“表哥,你们都在啊!”
“红梅?”云弈和云皓天大吃一惊,似乎讶异她怎么会来。
“二表哥怎么啦?”苏红梅只听到云弈最后一句“关系到你的命”。
“没事。”云皓天摇头。
“不,我要听大表哥说。”苏红梅急急地转向云弈。
瞄瞄堂弟,云弈欲说还休,最后终于一咬牙:“皓天心脏有问题,心脏方面的隐性基因遗传。医生说如果两年内没有希望的话。那就没有第三年的命了。”
“哥!”
云皓天厉声喝止。
“真的!”苏红梅愕然。
“毕朝欢说的。”云弈叹息。
忽然间居然一片寂静。
病房里的乔小北身子一软,只觉得身上的被子都变重了,重得她整个人连被子都扛不动。云皓天一直清瘦,难道居然是因为心脏的事?
怎么可能?不可能,他是一缕阳光,看上去永远那么灿烂青春。可是毕朝欢可不会看错病,他是心脏专家的泰斗呀!
云弈把云皓天带走了。苏红梅哭着走了,喊着她的两个表哥呜呜地哭。
乔小北默默坐起,拨电话:“毕先生,云皓天他……”
“云皓天有心脏病隐性遗传。已有预发的现象,比当年汪苗苗严重。”毕朝欢显然十分熟悉云皓天的病情,“他可没有汪苗苗幸运,一次又一次挺过来。他如果病发,可能当场毙命……”
没等毕朝欢说完,乔小北挂掉电话。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片迷蒙,呆呆地坐到凌晨三点才侧身而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