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转头又看了那小厮一眼,没再管他,迈开步子就往院外走去,却没有注意到,紧跟身后的小厮目光中透出的那种说不出的诡异……
与此同时,王府中相对偏安的玉轩小楼中,穿着用一袭深蓝色万字暗纹、滚金红边长袍的慕容暝幽,正静坐在一张琴案前,琴案正对着窗口,在高处,可以清晰的看见,外头,夕阳照射下的竹林,拖出瘦长的影子,一个个堆叠在一起,勾勒出那怡情的美景。
静静地看了会儿,暝幽仿佛没有听到外头的催促声似的,低头点燃手边的瑞脑香,一双手轻轻压在了那张瑶琴的琴弦上,左手捻弦,右手指尖轻拨,立马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算不得清悦的音色粗沉中略带尖锐。
试音后,一连串优美的轻声,就随着他指尖优雅的弄弦动作传出。
他试图用琴声让自己安静下来,但耳边还是充斥着外头传来的各种声响,喧闹声、道贺声,丝竹管弦声……每一种声音对他来说,都分外刺耳。
明明,他是那样的想做个兄长该做的事情,送凌姿涵出嫁,看着兄弟抱得美人归。可真到了这个时侯,他却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很累,似乎无法伪装下去。
“喂,你到底还去不去了!”温和而又僵硬的声音忽然传出。
嗡……
一根琴弦断了。
慕容暝幽愣了下,顿住手,撩起那根断弦,看了看,心中不觉犯嘀咕,这琴弦断了,可不是好消息……
“世子,请你清醒点!”作为半朋友半侍从的安礼换了个口吻,转身从窗棂上翻了下来,动作帅气自然。
清醒吗?早就醒了不是吗!
慕容暝幽撩过额角垂下的发丝,抬眸朝一向文质彬彬的安礼看了眼,默默不语间的一个眼神,早已出卖了他的心情。但只是短短一瞬,很快,那双灰紫色的眸子又恢复如初的神采,一如既往的是神秘优雅的让人猜不透的眼神,好似所有真实的心情,都被那层仿佛薄雾般的浅灰色蒙住了神秘优雅的紫色,原由的真情。
安礼深深地看了眼暝幽,斯文俊雅,又透着些许痞气的面容静若止水,但这表面的平静下,掩藏着的,又是怎样的波澜壮阔?不,或许,早已触礁了!这一刻,他仿佛听懂了他刚才的轻声,倾情其中的琴声,明明是那样的又没安逸,却尽吐心中的酸涩不舍,并非生死离别的凄恻,而是与自己的心思就此了断的无奈寒凉,闻者心酸。
“何苦。”挑唇,安礼没有笑出来,嘲笑也嘲讽不出来,只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就转了身,朝窗外看去。
他没有看慕容暝幽,却也知道,他现在的表情不会好看。
“我早已失去了资格,不是吗?”莞尔,似乎说出来还轻松了些。慕容暝幽缓缓站起,走到安礼身边,睨了她一眼,眼神又恢复如初那般,藏匿了所有情愫,淡淡道:“吉时快到了,走吧安礼。”
安礼微微一怔,挑眉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形,心道,这男人恢复的未免也太快了点吧!难道他就一点也不在意吗?看上去怎么那么轻描淡写,可方才他的琴声明明是那般的真实……
犹如迷雾般的假象迷惑人眼。
可只有慕容暝幽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情,是怎样的混乱。
放手,早已放了,只是放不开自己心中那仅存的一点点不甘愿。不过看在轩辕煌对凌姿涵的如此用心上,他想,就这么算了吧,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迎妆的慕容暝幽姗姗来迟,行至街角与骑着棕色骏马,带着抬妆长龙的易安凉迎上,两人在按照规矩,领着那看不见尽头的队伍,回到府中。老管家接过易安凉递来的礼书,就指挥着那些小厮将嫁妆抬入府中正院,清点。
礼送到了,易安凉自然不会错过热闹,就邀着慕容暝幽,展开轻功,朝着皇宫那边赶去……
邪王娶妻,妖女嫁人,如此新闻,怎能不轰动全城?
今日,洛阳城热闹坏了,大街小巷,只要是他们婚礼有关事宜要经过的,就都挤满了围观的人群。
在铺着红绸的迎亲道上,还有不少小孩子,手拉着手围成圈,又蹦又跳的唱着歌谣:“大姑娘大,二姑娘二,小姑娘出门子给我捎个信儿。搭红棚,贴喜字儿,接新娘,挡花轿,跨个火盆保吉祥。牛角灯,二十对儿,娶亲太太两把头,送亲太太……”
热闹非凡。
而更轰动的消息是,一向恣意妄为的邪王,又做出了违背祖制的壮举……亲自迎亲。
按照规矩,新郎新娘早上要入宫分别拜谢宸帝、太后,之后各回其家,等黄昏时,由钦天监,或是轩辕煌的兄弟,带领迎亲队伍,前往迎娶新娘,自己在家中等着即可。可却在轩辕谦送凌姿涵的花轿从宫中出来时,他就已经带领着迎亲队伍,一路吹打鼓乐的迎了过去。
所带的迎亲队伍,阵势更是浩大,前头有炮手、开道锣、开道旗、“肃静”“回避”两种朱牌、还有六队宫女分列花轿前后左右,前头的手持宫灯,后头的捧着金瓜,两边相护的宫女则拎着香炉,两侧还跟有喜娘、喜婆等。
负责压轿的是江湖四龙,他们的存在就仿佛江湖上的传说,只听说关系好,却很难见到聚首。而这次,却因为凌姿涵的婚礼赶了回来,同时显身众人眼前,让京中的江湖人士大感惊诧。尤其在看见轿子后还跟着四凤时,心都凉了半截,纷纷猜想他们是邪王还是妖女的人。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一眼看去就像是一条长龙,阵势之大,除了花轿没有用八人抬的外,其他的,都快赶上皇后出嫁那会儿了。不,这应该比皇后出嫁更好大,至少,皇上没出去迎亲,而轩辕煌是亲自前来迎接他的新娘。
不过,当轩辕煌策马飞奔,从王府赶到皇宫时,这一路上传出了有一条“新闻”……邪王的腿好了!
花轿中,凌姿涵顶着那个绝对比自己脑袋要沉上许多的凤冠,手中拿着一副玉如意,累的都快没力气了。但她知道,轩辕煌就在前头,听轿外静好流云的细语,她甚至可以想象到,轩辕煌与轩辕谦并排骑马领着花轿队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