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王府的二世子想要找到一辆足以容纳两个人和一个轮椅的马车并不是什么难事,配上高大的雄峻大黑马,很快便来到了林辰然想到的地方。
潇湘院。
一座就算是在上京城无数的花楼雅苑中都排得上号的红楼。
负责此次任务的队长何川显然不明白靖康王府的二世子为何带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一同来到这个地方,不过稍一思考想起了前两天那件震动了整个上京城甚至是深宫之内的事件便恍然大悟,看向许莫殇身上裹着的那一圈厚厚的白色纱布,眼中不由得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意味。
虽然前两天他没参与那件事情的营救,但根据几位兄弟们的讲述他也知道,恐怕这个小子就是那天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截杀中的少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几乎就相对于是救了二世子一命,想起靖康王府的滔天权势,何川不禁有些羡慕起这位尚不能动弹的小子来。
“二世子,根据前两天您提供的线索以及衙门内的排查,我们猜测那天潇湘院在您的饭菜里放了散元粉这种东西,并且也在潇湘院的传菜间内发现了此物少许的粉末,另外他们还勾结外来寇匪对世子进行截杀……”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不过好在世子气运不凡,从而躲过此劫。”
林辰然背着手站在他的跟前,然而头却转向了另一边,看着在御林军的监视下,被衙门的官兵从里面押解出来的一个个潇湘院的雇员们,不过看了半天却没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于是有些忧虑地问道:“那些姑娘们呢?”
何川一愣,微微抬起眼皮看了顺着林辰然的目光看了过去,稍后醒悟过来,回道:“那些歌姬在此案中的嫌疑罪过较大,早被宗人府带走了。”
“宗人府?”林辰然豁然转过头来,脸色焦急地道:“那个地方进去了还能活着出来?”
接着他又急忙问道:“有没有说是什么罪?”
“这个…倒是没说,”何川如实说道:“不过,根据小人的推测,恐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林辰然大怒,道:“什么叫根据你的推测?定罪是根据你的推测还是周律来的?”
何川不明所以,吓了一大跳,立即回道:“自然是周律至上…小的一时口误,还请世子赎罪。”
大周在当今周皇的统治下,不仅上层建筑各司其政尽职尽责,民间也是有条不紊,国泰民安,而作为维护秩序的重要依据——周律更是被无数大儒学士完善到了极点,几乎所有的鸡鸣狗盗、作奸犯科之事皆能从中找到详细的评判尺度,再加上审案官员们的兢兢业业,很少会有错案、冤案的出现,周律的威望在周民的心中达到了一个顶峰。
就算是将相王侯都丝毫不敢轻视周律,更何况是他一个不入流的校尉。
“哼!”林辰然不悦的一挥衣袖,接着问道:“有没有查出主谋来?”
两名身手不凡的入虚上境修行者,虽然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角色,但也不是一个小小的潇湘院所能指使的,故而此事必有幕后之人。
“这个…小的职位低微,倒是不清楚…如果世子有空的话可以去问问京兆少尹大人。”
林辰然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此事牵扯之广恐怕连京兆少尹都不见得清楚多少。”
何川就是一个管着数百人的校尉而已,哪里敢妄自评价京兆少尹,更不敢反驳王府世子,只好含糊地诺诺称是。
林辰然不再理他,示意他去做自己的事情,转过来看着许莫殇就要说话,却发现他却坐在轮椅上好奇地看向另一边,于是便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一辆厚重的马车静静地停在街道的另一侧,高大的马儿鼻间喷着白色的雾气,全身雪白顺滑的毛发配上四蹄上黑色如墨的长毛更显得此马的不凡,而马车周围站着的三名身穿黑色甲胄四处警惕张望的军人也衬托出了车厢内神秘人的不凡。
“哼…也就这点胆子了,不就是被人截杀了一回吗,就弄出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来,还敢自称墨阳院第一人。”
林辰然显然是认识车厢中的那人,并且看起来不怎么待见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许莫殇听着他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偏过头来,道:“认识?”
林辰然翻了个白眼,道:“当然是认识的,这上京城有几个不认识墨阳院姬子炔的?”而后他看着许莫殇疑惑的眼神,接着说道:“当然,你是属于那几个之中的一个。”
许莫殇没空与他贫嘴,猜测着道:“很厉害?”
林辰然想了想,不甘的道:“他已篆道。”
许莫殇大吃一惊,道:“不是说只要入虚就肯定能获得名次了吗?怎么还有篆道境的?”
林辰然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便觉得很没有面子,不耐地答道:“入虚肯定能获得名次,但是谁说没有篆道境的人参加?历来的榜首都是篆道境的。”
许莫殇咽了口唾液,想着润化丹和周皇钦赐的宝贝肯定是与自己无缘了,弄不好连神赐福的机会都抢不到。
明明知道了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种感受是最让人感到无能为力的。
许莫殇在心中叹了口气,安慰自己考个第十五名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而第十五名是有机会接受神赐福的,自己需要的也只是这个而已。
连师父都说了自己天赋其实挺好的——只是少了一部分的神魂所以至今还停留在始涉上境。
但是自己同时又是封印师,像那什么滇炽、皇诰宗令,还有那个神赦之地的第一人都是封印师,自己肯定也不会太弱的。
嗯,就是这样,即使我很厉害,我也不会对那个榜首的位置感兴趣的,前十五名就够了……
好不容易使用自我安慰法说服了自己,将心中那点无力的感觉驱散之后,他又想起第一句话,本着不耻下问的态度,问道:“墨阳院又是什么?”
林辰然愕然,指着他道:“你不是来考朝玦试的吗,怎么连墨阳院都不知道?”
许莫殇眨了眨眼睛,疑惑道:“考朝玦试…需要知道墨阳院?”
林辰然轻轻地吐了口气,和颜悦色地道:“不然你准备怎么考朝玦试?”
许莫殇似乎是没看到他眼中藏着的那丝戏谑的神色,皱着眉头道:“这个倒还不清楚…我准备到上京城安顿下来之后再问问的,只是没想到什么还没做就被人伤成了这样,便也没来得及询问……”
林辰然看着一动不动靠坐在轮椅中的许莫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轻咳了两声,收回了眼中的戏谑之色,一本正经地道:“墨阳院乃是上京城四大院之一,其余三座分别是太学院、笙落院和邺途院。”
“另外,各院的院长都是命彻境的大修行者。”
“为了使朝玦试有条不紊地进行,所有考生在进行考试之前都必须要在上京城四大院进行报名登记,然后由四大院将他们的资料报备至礼部,在得到礼部的确认后方才能取得考试的资格。”
“这些只为了朝玦试才在上京城四大院报名登记的考生称为举生,只是各学院的临时记名学生,并不具备在院学习的资格,等到朝玦试结束之后他们的资料便会被销毁,与四大院再无任何关系。”
“而除了举生之外,四大院还有各自的正式学员。这些学员虽不说天赋绝佳,但几乎都是上上之资,可以说大周朝年轻一辈大部分的优秀人才全部集中在四大院之内,所以这群人都具备参加朝玦试的资格。而事实上,每次朝玦试前面的数百位大部分都是来自四大院,每年的榜首更是被四大院占据着。”
“虽然是一大群天才聚集的地方,但总有更加天才的人……客观上来说,姬子炔便是墨阳院最天才的那个人,也就是所谓的第一人。”
许莫殇砸了砸嘴,看向那辆马车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些赞赏的态度,心中想得却是第一人就是第一人,哪像自己身边这位没事东闯闯西逛逛甚至还逛楼子的,看看人家,就是待在马车中不下来,看都看不见,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高人不露相?
而且一般这种气场强大与众不同的天才少年都是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莫非他走的便是这种安静美男子的路线?
他又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想着这大中午的憋在那么严实的车厢里难道不会觉得闷热吗?
但随即他又明白过来,但凡天才都是有天才的气场的,说不定人家生来就是不怕热的呢?
他紧接着又下意识地想到,这在医学上叫什么来着?
体寒不出汗,手脚冰凉,名为虚寒,主要致病因素有精神压力过大、心理过分敏感、平时过度操心、时常心神不安。
平时要少吃寒凉食物,适当补充一些热量食物,保证充足睡眠,多吃点水果,另外还要多运动,像这种一动不动待在马车里是不行的。
只是瞬间,许莫殇便给那位素未谋面的所谓墨阳院第一人热心的看好了病开好了方子——虽然人家不一定有病。
随即,许莫殇突然反应过来,看着那辆静悄悄的马车,心中略有些惊讶,皱着眉头想着自己怎么好像对马车里面的人有些排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