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惠轻声儿说:“皇上,奴婢与您同去似乎不太好。奴婢在门口等您。”
雍正点了点头:“云惠……年贵妃,她……她还有多少时日?”
云惠不安的看了看雍正问:“皇上,您一直令大臣们一议再议年羹尧的罪,是不是在等年贵妃?”
雍正闭上眼皱眉道:“是啊!群臣上疏请朕将其立正典刑!朕实不忍心使其亲见!”
“再等等吧,月内她便可解脱啦!”云惠沉痛的说。
一时两人来到翊坤宫,雍正进去看望了年贵妃。安慰她许多话,让她放心养病!没想到最后年贵妃竟问:“云惠呢?臣妾知道她就在外面,臣妾想见她最后一面!”
雍正不忍心拒绝她更不忍心伤她只好说:“云惠在养心殿当值,今晚朕命她前来!”
年贵妃轻轻的点了点头。
当晚云惠来到翊坤宫年贵妃的寝宫,只见年贵妃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因为瘦削两只眼睛大得吓人!云惠见她真是煎熬得差不多了。不知怎么,竟滚落两行热泪。又怕年贵妃看到疑心,忙偷偷拭去。
年贵妃一见云惠来了,直直的伸着手,那样子已有几许鬼气了!云惠忙上来握住她的手说:“贵妃娘娘,这,这脸色比去年好多了!”说到最后竟有些哽咽!做为一个预知面前人死期的人,说起这些安慰的话来,真是比别人更加痛苦百倍。
年贵妃颓然的一笑:“云惠!你不必安慰我。我自知道我的病。”
云惠只好含糊的说:“快好了!就快大好了!”
年贵妃突然一把抓住云惠的手臂,力道之大根本就不像一个病人,甚至不像个女人!她喘息着说:“云惠!云惠!我求你一件事!”
云惠被她抓得生疼忙说:“贵妃娘娘,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您歇歇?”
年贵妃却依旧死命的抓着云惠,拼命的喘息着说:“保我家人的命!求你!我在那个……那个世里亦感念你之恩德!”
云惠忙说:“贵妃娘娘,这奴婢哪做得了主?再说年大将军……”
年贵妃忙打断了云惠说:“不是他!是我老父亲、大哥年……年希尧!求你!求你保住命就行?求你?”
云惠望着她那双越来越空洞的双眸,实在不忍心拒绝只好说:“奴婢当尽全力!娘娘放心吧!”
年贵妃手上力道突然消失了,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一屋子的宫女太监并老嬷嬷们忙慌乱的叫太医。云惠怔怔的退到一边,直至看到太医在年贵妃身上施了针,又救了回来,这才放下心来。
年贵妃醒转之后,双眼茫然的向屋中寻找,在看到云惠的时候,她那腊黄干枯的脸上突然绽出一朵绝美的微笑。这微笑是如此动人心魄!那是一个生命在她最后的时间里,用尽全部的力量带着全部的期望所绽放出的最后一抹艳丽!即使云惠一个女人也依然看得呆了……
次日,雍正便下谕旨着晋封汉军镶黄旗,湖北巡抚、太傅、一等公年遐龄之女年氏为皇贵妃!并谕妃病如不起,礼仪视皇贵妃例行!
然而这道晋封的谕旨,未能延缓年贵妃的死期。雍正三年十一月这位一生在谨慎和惊恐之中渡过的年贵妃,终于走完了她全部的生命历程!死后谥号敦肃皇贵妃。
在年贵妃病重之际,六部九卿数次上折子称已经议好了年羹尧之罪行,请皇上定夺。可是雍正数次批复再议。六部九卿搞不懂是议得重了,还是轻了都不解圣意。最后还是张廷玉明白皇上的心思,他将年羹尧的议罪折子扣了半个月直至年贵妃去逝,才重新上呈皇上。
云惠也明白,皇上的心中实在不忍,让年贵妃在弥留之际听到年羹尧的死讯!就这样,年羹尧于九月逮京议罪,直至十二月底年贵妃去逝一个月以后,才议定了年羹尧的罪行。接下来就是年羹尧家人如何定罪的问题了。
就在云惠处心积虑的想尽办法完成年贵妃的遗愿之时,年家又发生了一件天大的祸事!
这日传奏事首领太监贾进禄来报称,抄检年羹尧杭州府邸的侍郎福敏有要事请见皇上。
雍正放下手中的事物,当即招见福敏。福敏进来的时候,手持两本卷册。云惠满心疑惧的看着他心想:不知是查出什么了?自九月年羹尧被捕进京后,各地各级官员揭发弹劾年羹尧的奏疏就如雪片儿一样飞到皇上面前,这回又不知是何祸事?
雍正随手翻开看了几篇,立即勃然色变,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是你抄出来的吗?”
福敏跪奏道:“回皇上,是奴才奉旨查抄年羹尧杭州宅邸之时在其书房中查出。奴才见其中语言背逆异常,不敢交于他人,这才亲携此书上京呈献皇上御览。”
雍正怒目圆睁喘着粗气,蹭的一下站起来,来来回回快速的大步幅的踱着步。最后他猛一回身沉声说:“朕知道了,你做的甚好。先跪安吧!”
福海忙答应一声,行礼退了下去。
云惠未及说话,便听雍正对刘保卿大叫:“传刑部尚书立即来见朕!”
接着回过头对云惠说:“你带他们都下去,未经传召不得入内!”
云惠只好带着众内侍下去了。一时,刑部尚书赶来,大家只听雍正在屋内高声的说着什么,却听不清楚。不一会儿刑部尚书便拿着那两本卷册出来走了。
接着这一整天雍正始终沉着脸,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就连云惠都陪着二十分的小心。
在年贵妃去世一个月后,经过议政大臣、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以及九卿官员共同会审。审讯结果,年羹尧被列出大逆之罪五,欺罔之罪九,僭越之罪十六,狂悖之罪十三,专擅之罪六,忌刻之罪六,残忍之罪四,贪黩之罪十八,侵蚀之罪十五,凡九十二款。年羹尧当处斩立决!并株连九族!
这天深夜雍正依旧独坐在养心殿后殿寝宫之中御案之前。云惠为他披上了件皮褂子。
“噢?云惠,你还没睡?”
“奴婢当值,也愿意陪陪皇上。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儿?”
“九卿都已在处死遐龄的文书上签字画诺了,唯独文华殿大学士朱轼不肯画诺。”雍正沉重的说。
“为什么呢?”
“他说:子罪而开明老父不合法度。臣于抄检年氏家书之时,曾看到遐龄对年羹尧的训诲甚为严厉。只为年羹尧不能听从,才身犯重罪。罪在子身,不在于老父矣!朕亦真的不忍株连其九族!”
云惠不知这时该不该为年家人说情,只好说,皇上,您歇会吧?换换脑子?
雍正一笑说:“也好!”随手便拿起另一份奏折,云惠偷眼一看,是刑部上的,说是什么汪景祺已被缉拿,并对其所著狂悖至极的《读书堂西征随笔》二卷一事供认不讳。现正在审理此案等语。
云惠不知什么是《读书堂西征随笔》,却见雍正的的脸色不善,接着便大怒道:“子不教父之过!此等狂妄之徒何有轻纵之理!年羹尧之狂谬实属举世罕见!”
云惠不知是不是上天一定要将年家满门灭决?为什么在皇上稍有动摇的时候,却偏偏让他看到一份关于年羹尧新罪证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