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姝一路很小心地跟着苏菲,从市区到郊区,她终于进了一幢很大的别墅区,阮姝知道这里,是B市大部分富豪的居住地,进这里刷的都是脸,阮姝这张脸怕是刷不进去。
她看着苏菲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终于转弯离去,将车子停在不远的公路旁,拿出了自己的手提电脑。
纤细白皙的手指在上面不停敲打着,好久之后,阿J终于有了回复,将这幢小区所有住户的资料和外置摄像监控录像发给了她。
阮姝一边感叹阿J凶残的黑客能力一边盯着电脑屏幕,她看到苏菲的车子停在了一处欧式建筑的别墅前,很快就有佣人来迎着她进门,阮姝将画面放大,终于看清了门牌号,对应住户资料,瞧着屏幕上的三个字,她不由得发怔。
辛德盛。
安平集团的现任CEO,刚刚卖掉手中持股的大股东,辛德盛。
苏菲和他有关系?她一个普通员工,能和他有什么关系?她不由得想到之前在公司苏菲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她甚至连当初被嫁祸偷盗档案的挎包都没换,要是正常人肯定会嫌晦气,她却仍旧留着,还如此高调。
阮姝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只是莫名其妙地就想跟踪苏菲看看,没想到一跟踪就发现这么大的料。
没过一会儿,阿J又将辛德盛电脑上的资料发给了她,看完之后,阮姝彻底呆了。
她再次拨通杜杼的电话,谁知道他依旧关机,她觉得心里烦躁无比,将手机重重地扔到一旁,眼中浮现少有的焦虑情绪。
关键时候总是找不到他。
萧闵正在提审钟毓其,早前他已经将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却偏偏拒绝承认杀人和偷档案的事情,现在警察又来找他,难不成要刑讯逼供?
在商场上见惯风云的总经理,此刻虚弱得就像一只小绵羊,眼中流露出几丝恐惧,他将被铐住的双手放在大腿上,整个人情绪中透着浓浓的不安。
“钟毓其,今天提审你不为别的,只是想要你看一下这份资料。”
萧闵将手中的亲子鉴定报告摊开,正面放到钟毓其眼前的桌子上,灯光虽然有些昏暗,但钟毓其却将上面的内容瞧得清清楚楚。
本来就很难看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他嘴唇微张,眼睛瞪得老大,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那份报告,像是极为不相信一样,硬是要多看几眼。
萧闵看着他面色灰败的模样,眉心渐渐舒展开来。
“不……这不是真的……你们在骗我!”
钟毓其忽然开口,情绪激动,声音沙哑高亢,望向对面目光炯炯的萧闵。
“上面有医院的签章,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警方没必要骗你,倪一芸的确是你亲身母亲,她自己也供认不讳,当初的故事其实很简单。”
萧闵将之前倪一芸的笔录摊开拿给钟毓其看,钟毓其自始至终都十分激动,看到最后,整个人像是跑了几十公里一样,浑身瘫软在座椅上,脸上完全失去血色,仿佛病入膏肓的病人。
萧闵眯着眼睛望着他,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沉沉开口:“倪一芸一直坚持自己是杀了江来的凶手,可是她却说不出当时的一丁点细节,还装疯卖傻,她的精神报告已经出来了,她脑子没有任何问题,这一切都是为了替你顶罪,钟毓其,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就不要让你生母晚年还锒铛入狱,凄惨度日,人是你杀的,你就认罪。”
听了萧闵的话,钟毓其仍旧是那样迷茫的表情,眼睛里像是有雾气氤氲着,只是他拼命忍住不掉下泪来。
“怪不得那天她说有事情要和我说,原来是想问我是不是对江来动手……”
“我没有杀人,就算江来手里掌握着我洗钱的证据,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了他。”
“她……她也没有杀人,我们是无辜的……我们都是无辜的。”
钟毓其喃喃说道,虽然声音很小,但萧闵却将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望着钟毓其的神情,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本来舒展的眉心又皱了起来,良久,他终于轻声开口:“现在要你去见倪一芸,你愿意吗?和她说清楚所有事情,倘若你们二人都不是凶手,又何必背这个黑锅,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钟毓其呐呐点头,“嗯,我愿意。”
萧闵勾唇一笑,立刻安排钟毓其到医院病房去和倪一芸见面,他们赶到那里的时候,杜杼正在走廊上踱步走来走去,面上是一片焦躁的神色。
“学长。”
一听到萧闵清冷淡然的声音,杜杼赶紧抬起头,看到萧闵一脸轻松的模样,再看到他身后被押着的钟毓其,眼睛忽而一亮。
钟毓其被单独放进了病房,看到倪一芸脸色苍白躺在床上,他的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
他急切地朝床边奔去,牙齿紧咬着嘴唇,脸上透着焦灼的神情,倪一芸忽然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睛,本来以为是警察,蓦地看到钟毓其那张脸,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立刻挣扎着起身,不顾手上还在挂水,伸手去摸钟毓其的脸颊,“是你吗?怎么会是你?”
她刚才又和警察闹了一通,气急攻心,加上之前杜杼下手太重,整个人精神十分不好,钟毓其听到她真真切切在自己耳边说话,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总算是松了。
“听说……我是你儿子?”
钟毓其用戴着镣铐的双手将她的手扒开,还好她刚才动作不大,手背上的输液管并没有血液倒流,他望着倪一芸的脸,沙哑着声音问道。
倪一芸一惊,她早已做好他知道一切的准备了,不由得埋下头,“你是不是很失望,我这么一个女人……竟然是你妈妈。”
“我是很失望,但更多的是生气,你一直尽心尽力帮助我,我也一直拿你当亲人看,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将我蒙在鼓里?”
钟毓其不断地质问着,本来苍白的脸色变得铁青,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曲紧握成拳状。
“我有什么办法?我的身份配不上你的身份,你的母亲就应该是那个千金小姐,知书达理,优秀高贵,她在你的记忆里永远美丽,而我已经老了,我怎么可能赢过她。”
倪一芸面露沉痛之色,甚至闭上了眼睛,几行清泪印在脸颊上,钟毓其看着她自责的模样,终是不忍心,手指松开,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不会嫌弃你,你毕竟是我妈。”
倪一芸愣住,看到钟毓其认真的神色,终于收住了眼泪。
“我问你,江来究竟是不是你杀的?”忽然,钟毓其的表情又变得十分严肃凝重,双手按住倪一芸的肩膀,剑眉间透着一股英气。
倪一芸立刻皱了眉头,犹豫着开口:“他……难道不是你动手的么?”
“我没有!虽然他听到了我的秘密,可是我从来没想过对他下手,那可是谋杀,我又不是法盲!”
钟毓其硬着声音否定,倪一芸的神情顿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难道……难道杀他的另有其人?我一直以为……一直以为是你……”
“你为什么不问清楚?”
“我想问你,可是你那时被警察带走,我担心你,所以……所以才那样做……”
在钟毓其面前,倪一芸不再是那个叱咤职场的女强人,只是一个唯唯诺诺的母亲,说着说着,她又开始掉泪了,眼睛下方肿肿的,看起来憔悴得不行。
“不关我的事,我是清白的,你不用替我顶罪,你应该好好呆在自己家里,安享晚年。”
钟毓其望着倪一芸,忽然站起身来,按响了床头的警铃,本来在监控室观察着他们一举一动的杜杼和萧闵立即往往病房跑去,推门而入,只见钟毓其站在原地,手上依旧戴着镣铐,表情十分平静。
“她是无辜的,她没有杀人,我也没有杀人,你们警察一定要查清楚一切真相,必须查清楚,我是犯了经济罪,可是和江来谋杀案完全无关,虽然没有不在场证明,可是你们也不能断定我有罪,萧警官,杜警官,你们该放我回拘留室了。”
钟毓其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的姿态,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萧闵眼睛微眯耸耸肩,“你放心,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着就给左右两名警员使了个眼色,他们便押着钟毓其出了病房,看到钟毓其离开,倪一芸又开始发疯,连忙起身想要去追他,却被杜杼给死死按住身子,“说吧,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儿子,说清一切真相。”
倪一芸刚开始还不断挣扎,后来发现自己完全敌不过杜杼,终于累了,停下来望着杜杼和萧闵。
“对,我根本没有杀江来,他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杀他?只是之前江来一不小心看了毓其的资料,手里掌握着毓其犯罪的证据,他在第二天就死了,我还以为是他动的手,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江来已经死了,我只知道要拼命保住毓其,精神病我也是装的,现在真相大白,我根本没罪,毓其也没有动江来,你们一定要查清真凶,给我儿子一个交代。”
之前还在认罪的女人,现在却忽然督促起警察快些找到真凶来,那画面实在有点穿越,杜杼哭笑不得,旁边的萧闵也叹叹气。
“就算如此,你儿子钟毓其还是不能脱罪,等着坐牢吧,早知道这样,你当初为何要帮着他犯罪?”
听了萧闵的话,倪一芸倏地沉默下来,眼睛垂着,面色越发憔悴苍白,杜杼扯了扯萧闵的衣袖,两人十分有默契地对了对眼神。
“刚才你说的我们已经记录在案,等到你身体恢复,就可以回家了。”
杜杼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说完两人便出了病房,慢悠悠地在走廊上踱步。
“现在该怎么办?”萧闵问道。
“你查你的,我查我的。”
杜杼抬眼望着天花板,只一瞬便低下头来,英俊的眉皱成一团,下巴也绷得紧紧的,目色阴沉。
他下意识地将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刚开机就显示一通来电。
“喂。”
“大忙人,大警官,现在终于愿意接电话了?”阮姝在那头不冷不热地说道,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手中揉搓着乳液,然后对着镜子左右涂抹。
“之前的确在忙,怎么了?吃饭了么?”
杜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男人独有的喑哑,身子稍微离萧闵远了一些,萧闵见状,忍不住揶揄,但想到他是在和阮姝打电话,又不爽地冷哼一声。
“吃不吃饭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我有重要线索,听么?”
“……听。”
“一切都是辛德盛的障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