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警察局报案的人特别多,好不容易轮到郁宁,负责笔录的警察听说是入室盗窃,就问她丢了什么东西,郁宁自从发现匣子整个消失之后整个人就处在一种六神无主的状态下,被问了两次,才猛地一个哆嗦:“……有一个匣子,里面有我男朋友写给我的信。”
那警察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小姐,除了信,你还有其他财物上的损失吗?”
郁宁脑子里一片混乱,想的全是贺臻那些迟到的卡片,她勉强镇定下心神,想了半天,低声说:“存折、存单、一些首饰、私章……还有两千块现金,不过现金不在匣子里,我放在那个被锁的抽屉里,也被撬了。”
“还有其他东西吗?”
“……其他的我没来得及看,发现柜子被撬,就第一时间过来了。”
“你再好好想一想,或者回去再看一看。身份证还在吗?”
“这个在。”
对方点头:“现金估计是很难追回了,存折和存单你应该第一时间去银行挂失,私章遗失可以通过登报作废。还有你说的那些信……”
郁宁焦急地打断他:“是一些明信片,一共八张。”
“一般来说,家庭盗案中常常发生的纪念品和信件随着其他财物一起失窃的情况,虽然它们对失主很重要,但是对小偷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大多数情况下这些东西会在离开案发区域后立刻被丢弃……不过也有一些个例,能在小区、附近街区的垃圾桶甚至是僻静的角落里被路人发现,然后送回失主或者警察局来。”
这番先抑后扬的话让郁宁心头一震,抱着希望追问:“我会自己去找,但如果真的有人捡到了卡片之后送到警察局,能不能请你通知我一声?那个匣子是红漆描金的,不新了,尺寸是十五六厘米……匣子没有不要紧,那些卡片,收信人都是我,寄信人是贺臻……”
在这个时候提到贺臻的名字让郁宁心里的酸楚不可抑制地泛上来,民警耐心听她细细碎碎地说完这一通,点点头:“我们有你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拿到报案的回执单据后郁宁失魂落魄地起身,走出去两步又坐下来,对着已经开始收拾笔录的警察又说:“那个……我刚才没说,他的名字是加贝贺,渐臻佳境的那个‘臻’。”
警察就把手边的报告递给她:“你写下来吧。”
她一笔一画写下贺臻的名字,又怔怔对着发了一会儿的呆,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把报告推还回去,走了。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郁宁都在小区的各个垃圾桶和僻静角落里翻找,唯一的收获就是过往路人怀疑和惊讶交织的目光,整个小区找完后又想去隔壁小区看看,没想到直接被保安拦住了,狐疑地打量着她,问她要找谁。
“我家失窃了,丢了东西,民警说小偷可能会把不要的东西丢在附近街区的垃圾桶里,我就住隔壁小区,想看一看是不是在这里。”
保安听完,神色古怪地盯着她半天:“我们这儿没小偷,你去别处看看。”
郁宁正要再说,保安室里又有人探出头来,喝她:“快走!”喝完转对之前拦住她的那个保安说:“你和个神经病废话什么。”
郁宁皱起眉,正要解释,身后忽然传来近乎刺耳的惊呼:“我的天啊!你这是在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她钝钝地转过身,魏萱急忙跳下车,肩头上捎带着一片绚烂的夕阳。
还没给她解释的机会,魏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你怎么不接手机?三哥找你找到我这里来了,给你家里打电话也没人接,我以为你出事了呢!还有你怎么会脏成这个样子,到底怎么了?”
郁宁在大太阳下头找了一下午,汗都不知道出了几重,衣服和手全弄脏了,自己却没发现,听见魏萱这么说,才想起来低头看一看,看完后她哑然半晌,终于对满脸不可思议盯着自己的魏萱说:“……家里进小偷了。”
“啊?你和小偷搏斗了?你让他拿就是了啊!”
“不是,我把贺臻的卡片放在一个匣子了,那个匣子整个不见了,我去报案,警察说有些小偷会把不值钱的东西扔在垃圾桶里……”
这下哑然无语的人换作了魏萱,她脸上的神色剧烈地变幻起来,有那么一刻郁宁以为她一定按捺不住要发火了,魏萱却只是上前几步拉起她,阴沉着脸低声说:“你先给我回去洗澡换衣服。”
回到住处洗好澡,脖子和手臂上那种热辣辣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郁宁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见魏萱还是维持着进门后就一脸严肃地抱着胳膊的姿势,难得地不敢直视她,转而去找手机,上面一串未接来电,全是严可铭和魏萱交替打来的。她一方面心中有愧,一方面绝大多数心思还是被贺臻寄来的那些卡片占据着,一时之间想不到该说些什么,就在原地站定了。
魏萱等不到她开口,满脸不愉快地说:“贼已经来踩过点了,这屋子暂时不能住了,你收拾一下,到我家住一段时间,或者你要是觉得和我家里人住在一起不方便,我大哥有套不住人的公寓,刚才我和他说了,可以借给你住。”
郁宁的身子微微一晃:“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这次是我自己窗子没关好,以后我会注意门窗,没事的。”说完她看看天色,心想天光还亮,还能找一找。
“我知道你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魏萱语气中的不悦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难以克制,“天还亮,还能再去找对不对?你是不是要把全市的垃圾桶都去翻一遍?要不要干脆别的事情都不要做了,全程地毯搜一次,不行再掘地三尺?”
因为忍耐,郁宁的脸色微微发白,这叫魏萱总算是勉强地住了口,重重地咽了口气,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不那么生硬:“去收拾点儿换洗的衣服,我给家里打好电话了,他们等我们回家吃饭。”
可郁宁固执地摇头:“没事,真的用不着搬。再说了,也许……也许他拿了钱和首饰,会把信送回……”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给你写信的总是喜欢你喜欢得要命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么久也不见他回来,还指望偷东西的贼给你送回来?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给你寄的信,丢了也好,都丢光了你就死心了。”
“魏萱!”
郁宁猛然叫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古怪地盯住对方,随之沉默了起来,但那一声里的凄厉和愤怒却始终在彼此的心头萦绕不去,像一条被撕裂的巨大的伤口。
魏萱知道刚才那几句话是真真切切地戳到了郁宁的痛处,但几十分钟前从面无人色的郁宁那里听到她一身乌糟浑身大汗的原因的那一刻,她顿时从未有过地无比痛恨起贺臻来,恨不得这个浑蛋的死讯下一秒就确定了事。但不知下落的那个叫她无计可施,眼前这个真是让她恨得牙痒,又可怜得连哭都没办法陪她哭一场。念及此魏萱的眉头又紧了起来,上前一步抓住郁宁的手腕:“这几天无论如何你是不能一个人住在这里,去收拾衣服。”
她拖着她往房间里走。郁宁没吭声,但也用了力气反抗,魏萱比郁宁高,又是学雕塑的,手上的劲也比郁宁大,但这一下竟然没拖动她,愈是用力,这边郁宁也倔起来,愈是不肯动,两个人拉锯一样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使劲,心急兼之气恼之下,魏萱扭头正要再说话,却看见郁宁瞪大眼睛正望着自己,一脸爬满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