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奥斯汀曾说过:“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太太,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如今奥斯汀似乎可以这么说,“凡是找不到东西可拍的电影公司,总想改编我的小说,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小说版的,电影版的《傲慢与偏见》童非非看过不下百篇,这是她最喜欢的书,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达西。达西,这个令所有的灰姑娘听到都会一脸花痴的名字,一个风度翩翩,又酷又温柔的钻石男,外冷内热的家伙,为朋友两肋插刀,为爱情可以放弃财产,为爱人可以放弃成见,这样一个骨灰级的经典人物就是那么轻易的击中了童非非那根名为暗恋的神经。
说到达西先生,童非非立刻就想到了他……
一想到那个名字,她的心就像是被瞬间触动如的湖面,粼粼波光,一直闪烁着。湖面再也没平静过,漩涡的笑靥悄然绽放。她只觉得被一种奇妙的感觉包裹着,像阳光下的小尘粒,无缘故地轻舞飞扬。
三个月前,大三的童非非被安排到S市的电视台实习。这样的实习机会往往是即将毕业学生的转折点,很多学长学姐就是借实习的机会进入了各个电视台广播站或网络媒体的工作岗位,并且如今已有不少身居高层,譬如就童非非所知道的,学长卓凡已成著名电视台的金牌制片人,学长孟享成为当红VJ……有了这些优秀的毕业生作为活广告,原本在高校排名中名列前茅的S传媒大学更是锦上添花。
站在S市电视台办公楼的前面,童非非眼望着她的梦想,这是她实习的第一天,也是她未来的第一步。
这座办公楼非常狗血地体现了建筑的现代解构主义特色,从外观上看是一个不规则的多面体,明灿灿的马赛克和亮晃晃的玻璃貌似毫无章法地扭在一起。就像是龙卷风。众所周知,S市电视台的办事作风以雷厉风行著名。
电梯“叮”的一声从一楼窜到十几楼,童非非小心翼翼地踮着新买的高跟鞋,尽量不发出声响——走廊静悄悄,空荡荡的,高跟鞋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对着向镜子一样明亮的电梯门,童非非拿出新买的唇彩,略有生涩地涂抹。
“叮”的一声,电梯门自动打开,童非非小心翼翼地迈出电梯,然后有些无措地站在门外。靠近门口的同事无意抬起头,望了一眼,在日光灯的照耀下,大大的黑眼圈比烟熏妆还要梦幻,这效果比T台上的熊猫人到位多了。
负责童非非工作交接的是卓凡的助理,也是童非非曾经的学姐,她怀孕了需要产假,而童非非正好负责接手她的助理事务。
远远看见学姐的肚子明显地凸显出来,她轻轻地扶着隆起的小腹,挪着小碎步走出来,她有些疲惫地说,“为了一个策划大家已经连续三天加班加点了。比骡子累,比蚂蚁忙,比赖昌星还要紧张。”学姐说话的速度堪比里边敲得噼里啪啦的键盘,虽然一脸疲惫,但是说起话来绝不气喘,“可由于卓凡……”她指了指另一方向有一扇气派大门的办公室,“我们的制片人,还在工作,所以没有人敢选择下班。”
“你知道的,来到S市电视台实习的机会非常难得,每一年分配实习很多学生都为此挤破了头。”学姐语重心长地接着说下去。
“这个当然知道。”童非非理解地笑笑。只是现在她的心都飘向那个办公室了。走廊另一边的办公室将是她实习的地方,也是她和卓凡一起工作的地方。
学姐也知道童非非是个高材生,多次登上过领奖台,但童非非毕竟初入职场,缺乏实践的工作经验。不免让学姐有些担心。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上司,卓凡,简直就是穿Dior的男魔头,他的口中只有祈使句,譬如“你必须……”“我要……”,若是你有幸听到罕有的疑问句。那么,你就完了。他很可能是说,“不OK吗?你可以下班了。”总之作为他的私人助理,简直可以私人到任何程度,你的手机必须保持通话,时刻准备着接受魔头上司下达的任务,要比110还要敬业守岗,包括双休日都要24小时standby。
学姐再三叮嘱介绍完后,长长舒了口气。她略带怜悯地看着童非非稚嫩的娃娃脸,轻轻地说,“小女孩,今天我会把基本工作详细向你交待,明天开始你就要独当一面了,我要开始我的假期了,好好干吧。”
“嗯,我知道了。请学姐多多指教。”童非非礼貌地回应着,大脑皮层里不断温习着在人人网看到的职场生存法则100条,“注意礼节”“永远不要说自己不行”……
“与投资商的会议资料根据出席人数影印出来;达芙妮赞助的高跟鞋明天下午3点17分送来并需要清点,不要给我那种秧歌服式的花色;海选那个会堂租金开价是三万元,必须谈到一万五以下;换掉上次晚会的化妆师,我们要的是0号美女优雅登场,不要一群非主流在台上跳大神……”
肃静的会议里,电视台负责这次策划的高层都在开会。卓凡面容冷峻地坐在加大的办公桌后面提出这次策划的要求,要求实在太多,而且琐碎,他的助理,也就是怀孕的学姐,将卓凡挑剔的意见逐一整理出来,做成幻灯片展示,这一展示就花费了大半个小时。而卓凡的毒舌一旦启动绝对可以秒杀宋祖德,
最后,卓凡说出策划的最后期限。
“必须在这个月内完成任务。”卓凡淡淡地说,给人感觉就像“给我咖啡”一样的稀松平常。
但很明显,那个期限实在苛刻。大家面面相觑,面有难色。A副策划终于按捺不住了,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时间太紧张了,这不大可能完成任务吧。”其他人也趁机点头,纷纷表示赞同。
卓凡抬起头,定定地看着A副策划,“You are fired.”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不大,但会让整个会议室霎时鸦雀无声。
随后,卓凡若无其事地安排另一个人顶替A的工作,关上自己的工作笔记本,离开了会议室。在水晶灯柔光的照耀下,精致的黑发配着苍白的皮肤,眼神清冽而淡漠,一脸的沉思和安静,动作优雅得像从中世纪城堡走出来的俊美男爵。
童非非发现,生活比电影还要狗血。魔头女上司的小助理只需要买上司的咖啡,而她竟然被差遣去星巴克买所有策划组员的咖啡,是所有策划员啊……踩着高跟鞋女特务似的啪啪地冲锋向前,大包小包地拎着滚烫的咖啡,保证准时送到,绝不能掉链子。
终于回到办公楼,在门口打卡时,“小姐,我忘了带门卡,能帮忙吗?”童非非抬头看到一个穿着条纹西装的男人,大概是同事吧,心里想着于是就顺手拉开卡门让他进去,男人简单地道谢,然后和童非非一同走进电梯。
电梯门开了,他们正巧看见卓凡优雅地从会议室走出,童非非正要上前向卓凡汇报,西装男突然从身后越过童非非,猛地朝卓凡扑过去。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童非非失声大喊,“小心!”
西装男狰狞着脸,刚要抓住卓凡衣领,卓凡灵活地一扭身,伸手要去揪住西装男却突然微微踉跄了一下,绕开了。这时,童非非惊恐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西装男手里居然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卓凡刚避开刀子,尾随卓凡出来的学姐完全不知状况地就被西装男用刀挟持住了。
眼看着学姐陷入危险之中,快要吓蒙的童非非脑海里只有一个词“报警”,可是她悲催地发现根本没带手机,看着被吓得面如土色的学姐,童非非求助地望着卓凡。
卓凡冲童非非的身后打了个眼色,童非非回头一看,离她2米远的墙上,正是办公大厦的报警器。童非非小心翼翼地偷瞄了西装男一眼,他正挟持着学姐恨恨地瞪着卓凡,冤有头债有主,此时西装男无暇顾及路人甲童非非,于是,她尽可能小幅度地慢慢向后退。
卓凡冷冷地开口了,“原来是前B经理,这么久不见,你还是一点长进就没有。你就这点本事吗,只会劫持孕妇?”
那2米的距离突然变得无比漫长和艰辛,童非非已经冒了一身冷汗,不过还好,她终于摁了报警器上的红色按钮,希望保安能尽快来到现场处理。
西装男的情况似乎相当不妙,他瞪着卓凡,眼睛几乎喷出火来,他的情绪愈发激动,不停地呼喊着,仿佛要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出来,“卓凡你这龟儿子,你这魔头!你凭什么开除我?因为你,我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
“呕……”被劫持的学姐开始剧烈地呕吐。
卓凡愤怒地捏紧拳头,他的眼神像锋利的冰块一样,飕飕地冒着寒雾,“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犯罪,我相信以后唯一会录用你的地方,只有监狱。”
前B经理开始有些害怕,刀离学姐的脖子远了一些,但他还是没有放手。
此时一群保安呼啦呼啦地奔出来围住现场,他们看着被挟持的学姐,一时也不敢妄动。前B经理由惊恐慌乱变成大发雷霆,手上的刀开始乱砍,学姐哭喊着,“不要啊!救我啊”。
童非非的心突突地猛跳,什么也顾不上了,大包小包的咖啡狠狠地向前B经理的后背砸去。滚烫的咖啡伸进的他的衣服,他惨叫一声的时候,卓凡马上趁机冲上前,手起劈落他手上的刀,随即将他的右手拧到身后,解救了被劫持的学姐。
童非非则赶忙上前扶住学姐,以防她摔倒。
围观的保安人员迅速冲上去制伏前B经理,被拉出去的前B经理嗷嗷大叫,“卓凡,你会遭报应的!”
保安队长上前来跟卓凡道歉:“对不起,制片人,我一定会找出是谁放他进来的。”
卓凡冷冷地说,“我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再出现第二次!”保安队长心有余悸地连连点头,然后立即去检查监控录像,找出罪魁祸首。
童非非开始冒冷汗,心想着该如何向大家解释。
“大家,不好意思。其实是我……是我让他进来的。”众人立即炸开了锅,所有人,包括卓凡都惊诧地审视着这个陌生的女孩子。
“我,我是电视台的实习生,不清楚情况,刚开始我以为是他是忘了带门卡的同事,所以在打卡的地方就帮他开门,让他进来了。我很抱歉,让大家受惊了……特别是学姐,对不起……”童非非尽量忍住泪水,一字一顿地向大伙道歉。
惊魂甫定的学姐终于反应过来,声音断断续续地帮童非非圆场,“这是童非非,在校大学生前来实习,是卓凡的新一任助理,今天才上班,刚才的事情应该是场误会。请大家见谅。”
童非非感激地看了学姐一眼,心里仍然惴惴不安,担心第一天实习就要被辞退。
卓凡看着童非非,一言不发,良久才回过头对学姐说,“拿医药箱。”想了想,对另一个女孩说,“还是你去拿吧,她不方便。”
这时,众人才发现卓凡的手臂被刀子划伤了,袖子处已经红了一大片。童非非慌忙拿出手帕正要上前帮忙止血。而那个女孩已经在医药箱找到止血的药粉。
童非非懊恼地站在办公室门外,心里非常低落。转身望着立地窗外S市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不停来回穿梭的车辆,一盏盏路灯哗哗地一口气全亮起来,她却觉得自己的世界,突然暗淡下来。
“卓凡,对不起。”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只觉得眼里发涩,像揉入了一粒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