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下一句半真半假的话,小爷吩咐白天要出趟门,让万念白独自留在家里不准外出,随后背起手离开了书房。
等到小爷快步走远,万念白便撒开欢,在书房里东翻西找,把屋子折腾个底朝天。
别看万家没有出过像样的文人,但书房的摆设相当气派,三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大书橱,一套古色古香的竹编家具,一张宽大实木写字台。
墙角花架上摆放精巧盆景,配以几幅人物花鸟的水墨丹青,使整间书房显得高雅别致。
窗外几丛郁郁葱葱的翠竹,散发出醉人的清新,一眼百年古井藏在竹林深处,述说着跨越时代的沧桑。
对眼前景致异常熟悉的万念白,打小便常在书房里玩耍,这里充满他儿时和少年的记忆,今天却别有一番滋味。
万念白不经意间发现,书案正中放有一本蓝皮古书,书页已经老旧泛黄,定是小爷故意摆在那里无疑。
这本古书的忽然出现,激起万念白的无限好奇,不禁对它多看几眼,蓝皮封面上写着《万氏现宝神技图解》的字样。
小心翼翼翻开发黄纸张,几幅像小儿书一般的神秘插画,遂即跃入万念白的眼帘。
古书是本32开的小册子,大约只有百八十页,几幅不算生动的插图过后,便是生涩难读的大段文字。
试读这些文字,起初使人几乎快要发疯,开卷一首小诗:沧海本为粟,世间往轮回,汝为生计愁,吾入现宝行;宝行非金贵,只在土中游,日日觅此道,生生不来兮。
诗里说的什么意思呢?万念白能读懂前半段,而后半段实在想不明白,尤其是‘日日觅此道,生生不来兮’这句。
暂时不管它,继续往下看,翻开《万氏现宝神技图解》的第二页,大概讲述这本小册子的由来。
写道:万氏族人现宝偶遇此书,学而致用日见精熟,遂置田产屋舍以光宗耀祖,至崇祯年间开宗立派,至此兴万氏三百余年而不衰,荫惠数十代殷殷享誉,遂敬此书为家传之物,谓以万家祖传秘籍。
看完这段文字,万念白首先搞懂几个问题,第一,这本所谓的祖传秘籍,并不是万家人自己所写,乃像书中提到的那样,因盗墓偶然遇到,而且从中学到许多门道,终于闯荡出一些名气,然后在盗墓界开宗立派。
第二,这本古籍应该早于明崇祯年间,这点毋庸置疑,书里交代的非常清楚,也就是说有证可考已经三百余年,可到底能追述到多远呢?秘籍中没有详细说明,不得不说是其中的一大遗憾。
最后,万念白还有一点疑问,照前面所写,万家应该经历过明清两代辉煌时期,既然辉煌为何人丁始终不旺?要说祸事连连,却能延续三百年之久,难道不是一个奇迹吗?
翻过几页古图,便是正文:现宝行,人心叵,自保命,少世交。寡言语,避群居,学艺精,方为龙。一人忌,两人挖,三人盗,众人掘。立长竿,下三泉,通冥幽,辨真伪。看土相、听回音……
随手往后翻看整本《万氏现宝神技图解》,皆是这种三字一语、四段一行的书,与‘三字经’颇有些相似。
隔几页会有简单粗犷的插图,无外乎一个或者几个人物,似乎正在挖坟掘墓,手拿各种特殊工具,并标明气运八门位置,有时也扼要介绍些生死墓穴。
反正粗略翻过这本家传古书,令万念白顿感大失所望,没想到这本神神秘秘,被整个万家当成宝贝,并且能够‘开宗立派’的祖传秘籍,不过是本庸腐的破书,让人大跌眼镜根本看不懂。
这也算可笑至极,万家在盗墓的江湖里,居然凭借这本破破烂烂的小册子,兴旺发达三百余年而不衰,人们不禁要问真的假的,不会是后世伪造的吧?现在市场上流行造假山寨。
万念白把祖传秘籍丢到一边,再也没有兴趣阅读,他感到烦闷无聊,本想到后花园去走走,不曾想书房门被‘铁将军’把守,不知何时小爷这位倔老头将它反锁。
房间里百无聊赖没啥好玩,万念白躺在晃椅中,不知不觉便进入梦乡。一觉幽幽醒来,大约已经是下午,半眯着眼睛扫视书房,一切照旧整齐如初,小爷似乎不曾回来。
此时,肚子‘咕咕’乱叫正闹意见,小爷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想饿死人啊?万念白赌气去踢书房门,谁知它明明虚掩,也搞不懂小爷是回来过,还是上午就这样。
找遍整座宅院不见小爷的影子,却找到八仙桌上两样小菜、一只烧鸡,早已饥肠辘辘的万念白,很快便将饭菜全部扫光。
吃饱喝足自然想出去玩,可宅院正门这次的确上了锁,而且是那种老式大铜锁,根本别想轻易打开。
坐入大厅官帽椅里无聊瞎瞅,万家老宅有种说出不来的陌生,从上初中开始算起,万念白始终在外面住校,除去寒暑假偶尔回来住几天,其它时间都在网吧打游戏度过。
其实万家老宅离城区不算远,开汽车只需个把钟头,然而所处位置极为偏僻,相邻村镇步行最少十分钟,是土得不能再土的乡下宅院,并且有股难言的阴森感。
万念白的目光在大厅里扫来扫去,四处搜寻新奇好玩的东西,最后停留在房梁那盏大红灯笼上。
这盏灯笼说起来也奇怪,一尘不染干净异常,却没有见它被点亮过,灯身挂满用黄纸写成的狗血符咒,进门第一眼就能看到。
难道它藏着什么秘密吗?搬几把椅子罗列叠放,一层层搭建起颤巍巍的‘云梯’,好不容易摸到大红灯笼往里面看去,不由大惊失色面如土灰,万念白差点从高处摔落。
谁能想到里面会是颗血肉模糊的人头,怪不得大红灯笼从不点燃,原来其中另有隐情。
哆嗦着一屁股坐回官帽椅里,万念白感到头皮发麻手脚酥软,额头不由渗出丝丝冷汗。
这是咋回事?小爷为啥要把带血人头挂在房梁上,还要用大红灯笼进行伪装。
过去好久,万念白渐渐恢复平静,似乎感觉刚才因为紧张,并没有把人头观察仔细,所以决定再次上去查看。
壮胆子爬上椅子架,克服心理压力和紧张,将殷殷带血的人头认真端详,这才发觉只是纸糊的道具,然而它做的太过惟妙惟肖,几乎到了能以假乱真的地步,精细的程度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人头道具被红绳悬在灯笼中央,头顶安放铁盘,里面放根蜡烛,流下的蜡油证明曾被点燃,可是上面落满灰尘,又好像好久没用。
张开血盆大口的人头道具,嘴角塞有黄纸符咒,双眼‘流血’插入银针,头顶高悬一把驱邪桃木剑。
想到小爷不可理喻的怪脾气,万念白没敢打灯笼的歪脑筋,从云梯上爬下把椅子归位,再次坐回官帽椅中,便开始思考其中的隐晦禁忌。
太阳在窗外正渐渐西沉,橘红色的余辉撒入大厅,身上感到一股温意,照得万念白非常舒服,惬意中安静闭起眼睛,昏昏沉沉再次进入睡梦。
万念白睡的正香,老宅门前突然出现鬼鬼祟祟的人影,把一条伤腿拖得老长,一瘸一拐向大门靠近。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偌大的大厅里因为没有点灯,看不到一丝光亮,老宅外面更是昏黑难辨。
这人走到门边犹豫片刻,伸手试着打开锁具,试过几次却没有成功,清脆的声响把万念白惊醒,联想到头顶高悬的人头道具,让他无法抑制感到毛骨悚然。
“谁啊?”他壮起胆子大喊一声,门外那人却没回答。
见此情景,万念白心里不免‘咯噔’一紧,全身无力两腿打颤,连忙四处寻找防身武器,黑暗中早已慌了手脚,无法分辨抓起的其实是根鸡毛掸子。
就在此时,那人终于将门锁打开,‘嘎吱’一声推开半边,人影僵在门外,如死人般纹丝不动。
屏住呼吸稍等片刻,人影将半条腿缓慢迈过门槛,似乎仍然有些犹豫不决,又停了几秒钟,终究把另外那条腿,也跨入漆黑无比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