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斗争能够拯救我,你们这些懦夫,要拿走我的燃烧的世界吗?】
凛冬的夜晚,黑暗如同寒冷的潮水涌入沃德埃立特帝国北境的小镇,国立日的庆典刚刚结束,篝火的余烬在漫天飞雪中升起白烟。这是纪念帝国成立的伟大日子,百余年前,也正是在一个寒风刺骨的夜晚,当巨龙以烈焰肆虐整片大陆,涂炭生灵,荒芜吞噬着繁盛,饥荒带走了孕育,所有人类都在巨龙的支配下苟活颤抖,而沃德埃立特帝国的创立者,在这个日子,带领英雄们击杀了那头巨龙。
他也在同一天,建立了这座帝国——立于巨龙骸骨之上,以划破黑暗的利刃为名的国度。这一天,也成为帝国后来每年举国庆祝的日子,人们会在城镇村庄的街道上升起篝火,载歌载舞,共享美酒与佳肴。最后,在午夜时分回到各自的家中,享受这美满的团圆时光。
对于沃德埃立特人来说,再大的艰险也无法阻止他在这一天回到家乡,和家人团聚,正如此刻这座北境小镇家家户户点亮的灯火,如同夜空中无限延伸的璀璨星河,指引着游子的归途。
但也有例外,因为世间总有无家可归之人。
这座小镇唯一的酒馆,此刻还没有打烊,实际上,它年年如此。这间酒馆专门供在此时还无处可去的人提供一处庇护,而每年来此饮酒过夜的人也大多不同。他们都是游离在这团聚时刻外的过客,然而此时,这些本为陌路人的孤独游侠都三三两两地坐在一块,谈起这一年来的见闻,以此来排遣这佳节残余的些许寂寞。
这些人大多身穿猎装,佩带着赏金猎人的徽章,带着自己的武器,他们平日里大都带着些棱角,看起来凶恶冷漠,现在在这酒气和壁炉的暖光下,竟也显得柔和起来。
酒馆里显得很平和,那些总是吵吵嚷嚷动辄要取人性命的赏金猎人们此刻都只是在聊天,或是专注于酒和食物。也有人选择离开他们,坐到门旁,看着窗外的风雪,独自喝酒。
他佩带着徽章和那些人都不大相同,是白金制的,这在小镇中很是稀罕,象征着他有着不俗的实力。(赏金徽章由赏金猎人协会派发认证,不可防制,象征着赏金猎人的实力阶层,自下而上分别是青铜,白银,黄金,白金,宝石)和那些人相同的是,他的年龄也接近四十,被时光侵蚀的眼角蔓延出皱纹,但双眸还是清澈有神的,甚至带着些锐利的锋芒。他的皮衣也带着风雨的烙印,但很合身,腰间别着两柄匕首,上面有炼金魔法铭刻的纹路,在阴影处泛着微光。
这人名为凯文,他的名字有很多人知道,譬如这个酒馆里的许多人,他们的目光带着崇敬之情时不时扫过来;也有很多人不知道,在这个大陆上强者芸芸,他在其中并不出彩。但我们需要知道的是,在接下来的时间,他将会遇到一个人,而那个人的名字,在不久的未来会响彻整个大陆。
凯文还在喝着酒,他桌上的食物一点没动。刚刚结束了一个任务,他的队伍中又有人受了重伤,弱者总是脆弱的,凯文并不同情他们,只是觉得疲惫,自己已经离做赏金猎人的黄金年龄渐渐远去,却再难更上一层高峰,这些队友大都有协会指派,其中很多人的能力低下到让他诧异。
可他不得不再上一层,因为他没有妻子没有儿女,在以后逐渐老去的时光里,他需要足够的财富来支撑自己的生活。
凯文只是静默地盯着窗外纷飞的雪花,由着烈酒在唇齿间蔓延到腹部激起灼热的痛觉,他的旧伤还在作痛,这是赏金猎人们都习以为常的事情,他做了二十来年,自然也不会因此而抱怨什么,也没有人听他的抱怨。
酒馆里的钟摆一点一点敲至十二点,终于摆正,酒馆内外同时爆发了一阵杯盏交错的碰撞声——人们在庆贺新年的到来。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夹带着门外寒冷的空气和飘忽的欢声笑语,一个年轻人踏入了酒馆。凯文抬眼打量了那个年轻人一眼,个头不高,穿着一身黑色的猎装,有着和那年轻人年纪不符的战斗磨损,大概是从他父兄一代拿来的吧。他有着很典型的东方面孔,偏暗的肤色,不高的鼻梁,黑色的双眼,嘴唇稍显厚了一些,这是相当平凡的长相,也是一张年轻而陌生的脸孔。
为什么这个时间会有个年轻人到这么个偏远地方的酒馆来?他这个年纪的小鬼不好好待在家里做什么?
凯文心头窜上这两个疑问,但很快又自问自答了,大概是叛逆期的小鬼头,想着成为赏金猎人才不自量力地离家出走,现在才找到一家可以歇脚的店家吧。
凯文嗤笑着看着那年轻人关上门,摘了手套走到一处空桌歇息。其他桌子的客人也不怎么在意这个年轻人,他身上连徽章都没有,估计连协会的考试都还没有通过吧。
年轻人坐了一会儿,走向了吧台,应该是要点餐。凯文已经不在意他了,转过头去继续看着窗外的飞雪,回到自己的思绪之中。
但年轻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很奇怪的,他的声音不大,而且平缓,可却这样打断了所有人的谈话,清晰地进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如同一根丝线平滑地斩断了钢铁。
他说:“诸位,有没有人想和我合作,到这个地方去?”年轻人说的这个地方是吧台处挂着的榜单,每个酒馆,每一处公会大厅都会挂着的榜单,上面是这个帝国最强的两百个赏金猎人的排名,登上这个榜单,意味着你的任何一单任务的赏金都足够普通人吃喝一年,这也正是凯文这种白金猎人朝思暮想的去处。
年轻人的话音刚落,酒桌上的人都是沉默了片刻,接着爆发出笑声:“你这乳臭未干的小鬼头,还想上榜?”
有一个高壮的大汉直接走到那年轻人旁边,用足足高了两个头的视线俯视着他,语气很是凶狠:“小崽子,你是不是纯粹跑过来逗你爷爷我的?”大汉拽起那年轻的人的衣领,狠狠地呸了一句:“很不巧,爷爷我今天心情不怎么好,不想找死就快滚蛋!”
“是啊,小毛孩子,快滚吧!”
“就是,连白金徽章都没有,还和你合作进榜?笑话!”
大汉也咧嘴嗤笑道:“还白金徽章,这毛孩子有没有青铜水准都是问题吧?”
年轻的人的眼神依然波澜不惊,他像是仔细地听了这些人带着酒气和怒意的话语,思考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只要有白金徽章,你们就会考虑吗?”
“那好——”年轻人嘴角闪过一抹微笑,他抬手,瞬息之间,那大汉就摔倒三米开外,四仰八叉地倒地,凯文这时才关注起这出“闹剧”,他开始明白,这个东方少年不是在开玩笑,他也确实有着隐于平庸模样下的不凡实力。
众人还未对这突如其来的出手做出反应,那年轻人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揪着底部把里面的东西倾倒而出。
“唰——”闪耀的光彩坠在地面上,凯文已经从门口的座位站了起来,他的视力极佳,那些在酒馆肮脏的地板上闪闪发光的东西,和自己别在身上视若珍宝的东西是一样的,赏金协会派发的白金徽章!
“……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假的!”
酒馆里再次炸开锅,但那些人自己也大多是黄金白银的水平,怎么能辨别出白金的徽章的真假,他们把目光转向了凯文,凯文此时也已经蹲在地上细细查看。凯文摘下自己的徽章,掠过那些地上的徽章,协会烙下的魔法徽记感应着彼此,发出涟漪般的光晕。
“全部……都是真的。”凯文沉声认证道,他站起身,注视着那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你是怎么弄到这些的?”
年轻人挑了挑眉,似是讥讽又似是觉得无趣,还是用平缓的调子回答道:“把那些人都宰了呗。”
凯文皱紧了眉头,白金猎人之中水分不少,但也不是说杀就能杀的,而对于身后那群赏金猎人而言,白金赏金猎人更是一种极为强大的存在,在这年轻人口中,竟如杀猪般轻松,一句“都宰了呗”让他们震动不已。
“怎么?怕了吗?”年轻人微扬起头,冲凯文嘲弄地笑了笑,“别担心,我只是开个玩笑,慌什么?”
这恰恰是凯文最讨厌的一类人:狂妄,桀骜,难以驾驭,同时,年轻和强大。这个年轻人就是这样的人,凯文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让它不那么僵硬:“那么,这些徽章是从哪里来的?”
他耸耸肩:“我帮一些人做任务,然后他们给我钱,这些徽章是他们晋升后协会刚发的,我先拿过来玩玩,毕竟,”他瞥了一眼凯文身后那群已然目瞪口呆的人,摇了摇头,“鼠目寸光的人太多了。”
“怎样才能相信你?”
“不需要啊。”年轻人注视着他,那双黑色的眼睛如同凝结的玄色寒冰,冷漠而坚定,“我不需要你们的信任,只需要有足够脑子和实力的人。赏金猎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谈什么同伴和信任……只要足够强大,不就足够了吗?”他说着,一股强大的能流从他的体内放出,和年轻人的眼神相似,他的能流也像是极冰,锐利森寒。
“……你说帮助你上榜,那么我能有什么好处?”凯文已经动摇了。
“你只要按我说的做,你的名字会出现在这上面。”年轻人用手指点着那张榜单,神秘地笑了笑,接着,他的手指划至榜首,“而我的名字,则会在这里出现。”
凯文很少能遇到这么奇怪的人,年轻人的语气如此笃定,仿佛那是既定的事实,那张年轻的面容上浮现的是则是纯粹的自信和一丝傲慢。凯文也笑了,说道:“非常,有趣。让我加入你吧,我是凯文。”他伸出了手。
年轻人低头看了看那只手,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过去,如同击掌为盟的架势,他说道:“欢迎你,凯文,我是科利尔·拉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