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玑酒后失言,将在燕翠宫中所见所闻对楚高义和盘托出。没料到却无意中因祸得福,酒醒过后被楚令尹叫去问话。他心中打鼓,用力的敲了敲脑袋,只觉得头如斗大,实在是回想不起来都跟那个楚先生讲了些什么要命的话。
却只将楚先生转述令尹大人推拒他的话记得无比清晰。
宁玑在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跟在传话小厮的身后,斜阳的余辉散落在他身上,更是显得无比的落寞。
宁玑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小子,年纪不大,却在后宫中学得颇为油滑,脑子很是灵活。他跪在地上等着令尹大人的吩咐,心中着实忐忑。
楚令尹不过问了几句关于后宫出入难易的问题,宁玑便已经有些明白他似乎能够从前途渺茫一下子便有机会变为豁然开朗了。他当然明白楚令尹定然是有求于他,否则,不会问这些看似并无关联的事情。
宁玑老毛病又犯了,一高兴便有点口无遮拦,开始三分真七分假,连自吹带自擂的表示自己与后宫的太宰少卿机复大人私交甚笃,拍着胸脯表示他要是想出入宫门那是绝无问题的。
楚令尹和楚高义岂是容易受人欺骗之人,明知宁玑吹牛,若是他当真与太宰少卿机复关系密切,此次裁减宫中小臣,他宁玑岂能在被裁之列?不过,使些银子找个机会避人耳目入宫,宁玑却是有门路办得到的。
于是,楚高义与楚令尹一唱一和的,恩威并施,一方面答应宁玑,他若能顺利办好此事,将信亲手交于燕未央,则可许他楚府产业之一的寒烟翠玉堂掌柜之职;另一方面警告宁玑,此去宫中送信实乃秘密之举,若危险来临,要求宁玑在王上发现此信之前销毁它,否则,非但在楚府供职之事免谈,恐怕王上会要了他的小命儿。
宁玑吓得一缩脖子,拿眼角偷偷的瞄了一眼手中的密信,用火漆封得很严。他虽然知道此事定然危险性不小,但为了不回家乡被父老乡亲笑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保证完成任务。但是,他吞吞吐吐的好象有什么不好开口的要求。
楚令尹问他还有何要求,他却张不开嘴。
楚高义在旁看得真切,心中讥笑宁玑贪财,给他找了个坡下,由楚高义向楚令尹提出入宫需要打点一下。
宁玑笑得委琐,磕了头千恩万谢的,然后,便自去跟着楚富贵到帐房取银票。心里却高兴得有些发飘,琢磨着自己从能此事中攥多少银两,将前些时日在宫中为了保留位置打点所损失的银子攥回来,算了几算,高兴得不得了,因为除了花销,不但能补回损失,还能剩下百十两,收入颇菲。
信阳城中玉府大街是息国都城最为繁华的一条商业街了,整条街的各类商铺鳞次栉比,从早上卯时起一直喧闹到夜间子时,端的是热闹非凡。
宁玑一路上哼着小曲儿,回到自己暂住的小客栈,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做着美梦,越发的得意起来,换上在宫里时燕夫人赏赐的冰绡斜襟暗团花织锦儒衫,又打赏了店家二钱碎银子,店家点头哈腰的对他说了好些奉承的话。宁玑手一挥,象富家子弟那样摆足了谱儿,攥足了面子,才美滋滋,飘飘然的走向玉府大街找了一家一等一豪华的酒楼——满堂彩。
掌柜的低头打着算盘,听见小二唱诺有贵客到,挑起眼皮,先打量了一下宁玑。见他穿戴讲究,这才起身相迎,口若悬河般将酒楼介绍一番。
宁玑做个打住的手势,让掌柜的闭嘴。然后将包裹往柜上一扔,从衣袖的暗袋中掏出五十两一张的银票一叠。掌柜的一打眼儿便看出足足有二十张,得一千两银子那样子,立刻满脸堆笑,介绍说还有一间天字号豪华单间,一天一百两,包括三餐两点,订下三日以上可以打个八折。然后,马上口舌生莲的将豪华单间的一系列好处讲了一个遍,又夸赞宁玑生得俊俏,衣着华贵,一看便知是富家的公子哥儿,是有来头的。
本来宁玑没想住那么好的房间,拿出从楚府帐房支出的银子,不过是为了显摆显摆,结果被掌柜的一顿捧,立马迷糊起来,便答应先付三日房钱。
交了二百四十两银子,宁玑便悔的肠子都青了,可又不好撕破脸反悔,便牙根泛酸的跟着小二去了三层楼上的天字号称做金玉满堂的豪华单间。
宁玑的性子太过轻浮、虚荣。这一露富不打紧,他哪知自己的炫耀已经招了贼惦记了。二楼大堂靠东边的双人雅座上一双贼眼从头至尾都在瞄着宁玑,眼看着宁玑付完房钱将银票塞进荷包,小心翼翼的收入束腰之中。那人咽了口唾沫,看着宁玑上了三楼,喊来店小二结了茶钱,又上柜上订了一天的三楼天字房金玉满堂旁边的金银满仓那间单间。
小二按宁玑吩咐将酒菜送入房间,关了房门。
宁玑越想越觉得好运连连,喝了两盅黄酒,便有些困意,心想现下不是找复机大人的时候,还早得很,他就和衣躺在榻上睡了过去。
隔壁房间那位一直在盯着宁玑的一举一动。见宁玑喝了酒便睡下,从囊中掏出吹管,穿透窗棂纸,将迷药吹入宁玑屋里。然后回到隔壁等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知道药性发作,宁玑肯定是睡死了,不到明早不会醒过来。
于是,宁玑的那近千两的银票顺利的被盗了。
直到次日醒来,宁玑头昏脑胀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幽暗下来,心想时间刚刚好,起身洗把脸,正了正衣衫,便出了房间的门。
可是,到了回廊之上,发现外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心想奇怪了,每日里此时刚入夜应是最为热闹的时刻,怎的今日如此寂静?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小二,结果招了各房间一顿叫骂。他气得回骂了几句,见小二抹着惺忪睡眼,问客官天还未亮,起这么早有何吩咐?
他这才明白哪里是天色已晚,分明是天还没亮,他这一睡竟然睡过了一夜,他暗骂自己酒后误事。打发了小二,回到房里,又躺下来,一想已经错过了昨日申末戌初的最佳时间,只好今晚再图良策了。
躺下身来他习惯地一摸束腰,不由得吓得三魂出窍,束腰已空,荷包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