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十年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在这样一个世界更是这样,短短一年过去了,山陵就已经经历了很多很多。
来到这个边境城市已经快一个月了,山陵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一个孩子的适应能力总是很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没有不能适应的孩子能活下来。
在富庶的省份,家里白养一个人并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但是在边境这样一个艰难的地方,没有人能够不竭尽全力生存下去。
山陵和父亲山野挺过了两个月漫长悲惨的旅途,对于这样的一群囚犯来说,这样一个横跨半个王国的旅途注定不会是轻松的,士兵的残暴对待,极端恶劣的食宿条件,和不明真相听到他们是间谍就拳脚相向的群众,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能坚持下来的都是强悍的人。
山野分配到了一个草房,这些草房是他们到了之后才建立的。士兵让他们这些常年握着笔杆的制图师做着最重的活,赶时间建造了几十间茅草房。而士兵他们住的却是温暖高大的营房。
地方军队并没有把事情做绝,仍然给了这些人一条生路,发放了刚好足够果腹支撑到下一次收成的粮食。然后士兵把每户人家应该缴纳的粮食分量告知了,就离开了这片罪民的居住区。
士兵远远的把守,没隔三天,必须主动去军营报到,如果有人逃跑,捉回来的惩罚是鞭打三十,缴纳粮食加倍。而且邻居也要受到同样的惩罚。
犯罪不牵连无辜之人,这在大陆法律已经成为通例。但是在这个地方,没有人给你讲法律,军官就是法律。碍于军规,他们还不至于干出土匪的勾当,但是对这些罪民,却也不会有太好的态度。
山陵以前只是在书上了解到这个地方的气候,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有一点点的激动,可是第一个夜晚到来的时候,山陵开始真正了解到为什么人们都不愿意在这里居住。
高原上的风没有给这些长途跋涉精疲力竭的人一点情面,猛烈的吹刮着,罪民们在地上简单挖出个坑,挤在一起御寒,每个人都把自己所有的衣服穿上了。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还是有母亲发出了凄厉的哭声。当山陵听到哭声的时候,他再次感到了心痛,他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了,特别是在这样一个连自己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的时候。
第二天晚上,军官们终于给这些罪民带来一些可以点燃的木柴,这个晚上终于没有人再冻死了。
第三个晚上,茅草房的建设基本就完成了。茅草房非常简单,挖个坑,四周用木头搭个架子,顶上均匀的铺上茅草,茅草需要编织一下,以免被风刮散了,就这样简单。虽然这些人都不是干体力活的人,但是这样的一点点事情还是能做的,至于做得多好,这又是一回事了。
第三天傍晚,山陵看着自己和父亲搭建的茅草屋,露出了遭遇剧变后的第一个笑脸。山野先是看着自己的儿子,愣了愣,很快山野也笑了起来,父子两人这就样在苍凉的西陲边境的苦寒之地,在夕阳下,看着一个自己亲手搭建的茅草屋,笑得很开心。
两个人的眼角几乎是同时出现泪痕的,没有语言,眼泪就这么肆意的流淌着。
这个营地陆陆续续被扩大了,各地押来垦边的罪民,在这个地方组成了一个小村落,渐渐有了大概200人的规模。
和山陵一起来的那些人,两个月的时间里,只剩了40多个人,他们是这个村落最早的居民。
周围的荒地被一片片开垦出来了,虽然这个地方的条件非常艰苦,但是人类,是一种在任何地方都能生存下去的动物,很快,这里的土地就露出了欣欣向荣的景象。
山陵提着木桶向自己家里走去,快到自己家的时候,一个女孩大声喊道:“山陵哥哥“。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山陵回过头去,看着这个稚嫩童音的源头,隔壁家的小叶。
小叶气喘吁吁的在山陵的身边站住,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山陵哥哥,我爸爸刚才没来得及给官兵让路,被一鞭子打中了,现在昏迷不醒,倒在路边,可怎么办?”
山陵听到这个消息,放下了手中的木桶,抓着小叶问道:“你爸爸现在在哪里?”
“就在那边”,小叶子边说,小手指指向了她家门前的方向。
山陵听了,没有拖延,站起身来就跑,边跑边给小叶喊道:“去找我父亲,让他带上治伤的药材,快…。”
山陵赶到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这哪是一鞭子能造成的伤害。
一个中年男人躺在路边,额头满是鲜血,双眼微闭,和死了没有什么两样。胸口上还有明显的马蹄踏过的痕迹。
山陵看道这样的景象,心里已经有数了。他冲上去,撕下自己本来就破破烂烂衣服的一角,把大叔的头给裹了起来,然后拖着大叔进了屋子。
当他打开大叔的衣服时,本来就有点怀疑的心终于确定了。
大叔受的是致命伤。额头的伤看起来很严重,但是却只是皮外伤,流点血虚弱一些就算了,但是胸口上的马蹄踩踏,却是致命的,大叔的内脏已经受伤了。
山野拿着药物来的时候,看到山陵的眼神不对,心中也是咯噔了一下,待到他仔细检查过小叶父亲的伤口,神色黯淡下来了。
他没有看向旁边的小叶,只是拍了拍山陵的肩膀,小声告诉他,“带小叶走开吧,这对她来说太惨忍了。”
山陵看了一眼躺着还在昏迷中的大叔,点了点头,告诉小叶,”小叶乖,叔叔要给你爸爸疗伤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吧,不要打扰到他们。“
小叶歪着脑袋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父亲,她有一些迷惑,不过小孩子还是没有太多的心思,很快她就决定和山陵出去了。
山野站在大叔的身边,看着大叔渐渐苍白的脸,只是静静看着。
大叔的血已经止住了,检查伤口时脱下的衣服也被山野穿好了。大叔还在痛苦中煎熬,虽然人处于昏迷状态,但是渐渐的有了一点反应。
“山野,你什么时候到我家的,你快坐着。”大叔悠悠的醒了过来,他一时没有想起自己昏迷前的遭遇,还想这招呼客人。
看着这个热情的主人,山野一时间也忍不住悲从中来,长叹一声。
“老兄,你就安心睡会吧,我不累。“
刚说完那么多话的大叔突然喘了起来,咳嗽的时候一口血痰吐了出来,看着鲜血,大叔愣了愣,好像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了凄惨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