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夜黑风高,东方一轮明月升起,偌大个天空中满是星辰斑斓的繁星。樟树枝头凉风掠过,惹得栖息于树上的秃鹫嗷嗷鸣叫,客店下杀声震天,陈定凝神应战,老僧坐于地下念经。躲在店内的少女啜泣无声,忽听得门外一声长啸,原来是那几位逃亡之人杀了回来。
为首的便是农夫,两旁是书生与先前鳌斗的汉子,次之跟着酒徒与几名持刀村民,一并叫嚷嚷的杀进重围,农夫一提陵棍,叫道:“大伙儿!这些宋兵不杀金兵,偏来杀我露水村,这七里香在露水村也有十几年的行头了,今日一战,便是日后的老酒之战。”
那书生挥着一张破油纸扇,双手一摊,竟是练家,只见那把破油纸扇正反满是油腻的污渍,半面被墨一般的酱油染上,其中几个字瞧不清楚,另外那把纸扇却是刻着“靖康”二字。这一料想,怕是“靖康之耻臣民子恨”八个大字,依稀透着月光还能辨认,倒也能做兵器。
农夫背着一捆柴火,手持陵棍,众人只见那陵棍中部还有一截,似是个长棍。农夫挥棍击倒两名膀大腰圆的士兵,忽地将陵棍缩短数尺,一下击出,却是力道十足。
酒徒手中握着一个葫芦形状的酒壶,葫芦已是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模样,里面晃晃的盛着一些酒水,瞧着却是不能够做兵器用。这方却见那酒徒右掌化为掌风,一掌斜劈,一名士兵背后的数十名士兵忽地喷出鲜血,或胸口或腹部中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各自倒地不起。
先前与之陈定、终离道人相斗的汉子,这时持了一把爪形兵器,细细一瞧,竟是一把拖天叉。那汉子狂吼一声,接着叉扫人倒,一名士兵手挺长刀,欲要上前,却觉不对,一回头看,见自己后腰处早已被那拖天叉狠狠的扫了一个血红道印,立刻向后撤去。
卿落月这却一见,当下觉得那农夫过于眼熟,脑子一转,惊讶之下,竟想起了那日在洛阳城与自己比试相劝的农夫,也是生得他这般模样。原来那农夫自从洛阳走后,便乘着小舟来到汴梁老家,那人并没见过卿落月,只是他与他大哥加上其他三兄弟在江湖中小有名气。
正是因为农夫与其三兄弟的拳脚武艺,一时间陈定才得以解救,他举手投足间大见侠者风气,不时看看僧人,不时拳脚相对,起着一柄细长的红缨长枪,杀出几十人的包围中。
“师父!我们快走,这些兵得有四百来个,我们斗不过的。”陈定扯着师父,用尽全力,也扯不动僧人的衣服,随即转头枪棒乱挥,情急之下,没看来敌,肩膀处衣服给勾破一道。
陈定狂抖红缨枪,一枪打掉一发兵器,竟是临危不乱。躲在屋内的少女听见楼板猛地传来“叮叮咚咚”的踏步声,尖叫一声,紧一回头,倏忽松了口气,来人却是掌柜伙计。
这时四侠已是乘胜而击,酒徒一掌之下,横扫数人,功力竟是越来越强,其余三侠见此,不禁大呼过瘾。适才与陈定相斗的汉子见陈定一招一式尽是佛学禅意,心中暗自惊佩,想他小小年纪,武功却已到了与他相等的境地,如不是自己这一手金刚不坏,那能是他对手?
陈定越战越落,左肩中了那小兵一拳,下盘又失手,只是攻他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是听那官吏所说。陈定倏忽之间,左手被一官兵挑了起来,登时半块皮肉被挑了开去,鲜血淋漓。
陈定见到鲜血,脑海中忽忽悠悠,晕晕倒地。僧人闭目禅思,却是半点不管,只一味的念经,听见徒儿倒地,不觉摇头叹息,忽地说道:“血性成魔,为官府卖命,值得与否?”
官兵如潮水般勇进,四周厮杀之声如巨石崩裂般响动,这时就连僧人的身子都瞧不清楚,那里还能听得进僧人的只言片语?当下展开连环杀招,众兵顷刻间已杀到僧人面前。
僧人皱眉一笑,卿落月大喝一声,“欺负老和尚,算得甚么本事?便是金国,大宋与金国虽然不和,但老和尚多次救我于水火之中,也不能坐视不管了!姊姊,上。”
卿落月扔下拐杖,交给掌柜,掌柜拿在手中,沉甸甸地很有分量,暗想,“她回来干么?”
躺在地下颤抖的少女见那拐杖如此破旧,不禁胆寒,只瞧着那二女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会武之人,却见那二人身轻如燕,招招之下杀的敌兵惨叫连连,渐渐怜惜起二女来。
陈定得了帮手,这时又起身再战,李笑晴生平最瞧不惯的便是贪生怕死之辈,尤其是男子,这见到僧人武功高深莫测,但实在不肯出招,不觉脑子发热,说道:“老和尚好怕死啊!”
僧人却不答口,陈定抢口道:“你这蒙面女子懂甚么,我师父每日临晚,都要念经说佛!他要是被打扰,你们担待不起的!且先将敌兵杀退,再来交过咱俩儿的恩怨。”
李笑晴哼了一声,心想,“我只不过说了一句,你却这般计较,枉你是个好男儿。”她那知这所谓的“恩怨”其实是陈定在狂杀之中逗她一笑,岂知笑没送到,心却疑惑万分。
四侠渐渐乏力,见着倒下的士兵接连站起再战,却是狼虎一般,悠悠觉得吃亏,却听见一阵脚步之声,从村西头踢踢踏踏的传来,步子轻盈,身子却是极重,书生叫道:“是大哥!”
那农夫哈哈大笑,直叫众士兵心下一凉,这笑声似乎从坟墓中发出,乃是听着可怖之极。而后却见到另一位背着几大捆新柴的农夫奔前,左右看看,并不出手,也不将背上柴枝放下。他从背上随手拔出一根细长的树枝,想了一想,觉得不行,便又插回。
“大哥,快来帮三弟,这便要顶不住啦!”汉子挺身挡了一掌,那士兵吃不过这一击,顿觉一股强硬似铁的内力从那汉子体内传入手臂,直至心口,当即突地飞出,连摔几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