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落月疼的心肺忽欲忽闷,但觉心口咚咚乱跳,她紧着身子,小腹犹如数十把利刃游走那般剧痛,卿落月觉出嗓子一阵芳甜,她看着师姊得意的神情,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方卿见落月受此重伤,对温南露敌视相对,低声吼道:“你快放开她,听见没有?”
温南露本是欢喜,见卿落月终于有了报应,终于不再像在青明教中那般得意,心下甚是高兴,但见方卿目光中带着寒光,当下放开落月,柔声道:“我放了她便是了。”
卿落月跪倒在地,扑进草芥之中,摔得头晕眼花,她耳中嗡嗡一阵乱响,似是有个古怪的声音绕来绕去,这声音仿佛在诱惑她,那是鲜血的味道,卿落月方才缓缓闭上双眼……
温南露对方卿笑道:“我今日是在教她怎么做人,也是在教你怎么做人,懂么?”她这一柔声细语,直教方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方卿看着她脸带优容,怒道:“我知道你恨她,你这胸襟狭窄之人怎能想到,落月她自幼孤苦无依,屠悲凉送她进青明教,便是想让她将来长大不受外人凌辱,她区区十余岁,才是一个幼童,尽管她言语再不对,你也不能动手伤她,你今年已十八岁,我方卿说今生只爱你一人便是,你为何要这般折磨她?我待她好,是瞧她长相像我死去的亲妹子,你知道些甚么,我早就知道你看她不顺眼,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下此毒手,你知道么?你这一指会要了她的命的,那时屠悲凉问起,你怎么说?”
方卿边解开落月身上穴道,边厉声斥道,温南露忍下怒火,她知如果再发作下去,方卿定会将她抛弃,即使她将方卿一生一世锁在自己身边,他不快乐,她也不会快乐。
温南露瞧落月身体渐渐寒冷,当下推开方卿,说道:“你躲远些,找些柴火来。”
“甚么?你打算做甚么?她已无命活,你还想怎的?”方卿嚷道。
温南露摇摇头,说道:“并不是无命活,我不想与你斗嘴,你快去找柴火来。这夜里风枯烈寒,甚是烦人,适才我所点穴并非用尽全力,可没想到她内力如此薄弱。”
方卿点点头,这就去了,温南露见方卿走后,解开卿落月的衣衫,见到落月的小腹,脸色顺变,心里暗道:“糟了糟了,她这小腹经过我那点穴,怎生出一大片瘀黑来?”她转念回想,忽然脑海中轰然一炸,想起那日陈风来青明教被百骨蝙蝠吸噬了全身血液,心想,“果然,无天真人还是用换血大法治好了陈风,却苦了这卿落月,卿落月体内血液极少,加上平常也吃不进好吃食,自是缺血过多,我适才还那么对她,怎么如此糊涂……”
她这么一后悔,没见到落月悄悄的睁着眼吓得兀自颤抖,待得她反应过来。卿落月向前猛地爬去,嘴里大叫道:“师姊,我恨死你啦!我就算死,也不让你折磨……”她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来,人早已掉进了那口黑井中,她身子娇小,一瞬间就落下七八丈深。
温南露本要拉住她,一走神下,那里抓得住她?只是听得卿落月最后一句话,心底酸楚,叫道:“落月,师姊错了……师姊这就想办法拉你上来,你等着师姊……”
温南露站起身,抬头就看见方卿恶狠狠的盯着她双眼出神,方卿知温南露心肠狠毒,不敢作出声张,只是低声的咒骂温南露几句,又自顾自说道:“你演戏做甚么?!”
温南露欲要辩解,但心底似乎有一人在提醒着她,这时便狠下心来说道:“我并未演戏,也没有推她落井,我知道我百口莫辩,你愿怎么想便怎么想,但你是我丈夫,我既然许配给了你,以后自是要跟着你,倘若你让我自己刺死,我便应了便是!”
方卿气的发抖,说道:“我让你去死,你当真死么?”
温南露流下泪来,呜咽道:“这事为我所做,落月因我而死,此话即可当真。”
方卿冷然一笑,大手一扬,说道:“露儿,我待你怎样……”
温南露抹抹眼泪,道:“自是很好,好得令我好嫉妒你看那卿落月的眼神……”
方卿直言道:“那便是不好!你如今这般作为,天留你不得,你自己了断罢……”话说到最后,方卿转过脸,不再去看她,他觉得看她就会起怜悯之心,看她,就会心动。
温南露此时心中酸痛不已,此事因她而起,自是因她而落,当即捡起地下卿落月的长剑,高扬于空中,泣声道:“丈夫,我从未叫你过丈夫,我走后,希望你能觅得好女子……”她见方卿并不回头,心灰意冷,脸色憔悴,哭啼了一会儿,举起长剑,伸颈便刺。
方卿听得这几句话说得他心底寒如冬霜,即刻从地下捡起一枚石子弹去,温南露那能料到这一着,长剑剑尖至剑柄,一股内流涌动,直至她的俏手,她只觉虎口一震,长剑登即落地。
温南露欢喜之余,喜泣交加,扑进方卿怀中大哭,方卿双手下垂,直到手拥她腰。
冷风飒然,雪花飘散,寒气凝聚,四又散落,黑井无声,落月无处,待得春风将至,雪早已停下,可到那时,人们又会吟起另一曲歌谣,烫另一壶烈酒,诉起另一段往事。
这时,天已绝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