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国地处北方,春天虽然来的晚了些,但佳木逐渐葱茏,河水解冻后鱼儿也扑腾着翻起了身子,入了清明后,温度才渐渐地暖和了下来。雨水打湿了朱红色的屋檐常常几日都像一湾流水,屋檐下家家户户都有蜿蜒的沟渠来将雨水引到河畔中,屋檐下总有一口墨色的大缸,缸里的水在雨中被溢满了流到了土地上。紫阳国早已嫩绿铺满城时,这里还处在一场春雨贵如油的倒春寒时节,红颜王自小长在南方地带,又在寒岭岛生活了近两年时间,落了一身的寒疾,直到了这入春已深之际,双手仍然离不开手炉,屋子里炭火入了盛夏才会熄灭,因此绿绮一进房间额头都不自觉的出了好些汗,她一边收拾着红颜王的旧衣一边说道:“主子,把窗子开开些吧,外面刚下了雨空气也好些不冷。”红颜抱着手炉胡乱踩着绣鞋走到了窗口,绿绮挡在她身前,告诉她一会儿在来这里,红颜不死心就停在窗口等着,绿绮没了办法,只能慢慢的用手调节着打开了窗子,最后停下手将桌上的披风披在了红颜肩头。红颜面露喜色,两眼看着窗子外的院子像是要溢出了水来,苍色的假山上也起了绿意,那意味顺着洗净的空气一起送来,惹得红颜伸出脑袋要看看冬日沉睡的花圃究竟是何样,花圃旁的池子里一到了盛夏就会长几多这里罕见的荷花,那些浮萍渐渐多了起来,红颜轻轻蹙眉说道:“把那乱糟糟的打捞走。”绿绮开门便叫人去收拾池子里的杂物。雨后的阳光冲破了层层云朵,从雕花镂空的窗格里透进来,印在红颜的脸颊上,她似乎很久没有这般温暖的时候了。于是她便打算出门照料一下自己的花圃,结果绿绮赶来劝阻着道:“过些日子日子暖和了主子再出来,不然今年的病算是白治了。”说着盯着红颜看去,红颜像个孩子一样望着门外痴痴地看着,红扑扑的小脸低垂着又回到了炭火盆前扶着床沿坐了下来,她喜欢坐在脚踏上,双臂围着自己的双腿将自己包裹在热气充斥的火盆前,丝丝缕缕的黑发飘飘然落到了眼前,自从等待寒岭岛同紫阳国的战争时,夜晚她总会被一扇绛紫色的大门而惊吓着整夜不能入眠。
纱幔低低的拖在地面上,连帷幔都是淡紫色,她在那被紫色包围的地方呆了太久了,似乎都要从她前世记起,从一落地开始,有个男人每天都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夜晚她还在玩耍时,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太阳,屋外蔓延进光芒时,她那个小身子便要犯困睡觉,只要一落泪,她就有个漆黑一片静谧的夜空,有一次院子里出了响声,这个男人轻轻放下了她熟睡的身子,轻易的刺死了乱饶了安静的夜晚。她看见的,记住的就是这府中的一片紫色,紫罗兰就栽种在窗棂外面,一推窗子便一股浓郁幽香。整整十年有余的时间,她的脑中只有这座紫气盎然的院落。后来她进了宫,直接搬到了紫阳的寝宫,房间里花梨的大桌子上落的厚厚的奏折,笔筒内插着数不清的笔,红颜只有在晚些时候才能见到他,疲倦不堪的走进来陪她吃顿饭,死死扣着她的手,压着她喘不过气的深深熟睡一夜,第二日,他便天没亮就消失了。
直到后来她自己做了这王才明白了,没完没了的事情,大把大把的问题都簇拥上来,指着她的头,明里叫她一声王,暗地里都把她逼到死路后看她如何出丑,在坊间同世人说尽这个王的丑陋不堪。她颤颤巍巍的坐在那碧丽堂皇的宝殿上,看着自己就像在看曾经躲在大殿外看紫阳王一样,可怜孤寡。
红月死的消息传到她耳中已经过了三日了,绿绮一直忧虑着是否要告诉她这个噩耗,先前她可是每天收拾着隔壁的房间日夜等待着自己身子好些,妹妹届过来就可以和好如初。后来寒岭岛的口子被莫将军攻破,莫夏桑死后,大家都传闻莫家军都凭空消失了,就连红颜军也下落不明。红颜突然从噩梦中醒来,“他回来了,他回来了。”绿绮连忙从她身旁点亮烛火,紧紧抱着她发抖的身子。“我把他的寒岭岛毁了,他来找我报仇了。”红颜梦到了寒岭岛的雪猴正朝她呲牙,在寒岭岛只有正主才不会被低温干扰,只有正主才会打开灵门打开雪猴,以前寒箫带着她下了海,她不会游泳便被寒箫用了一种草药吃下去后,在海底便同在岸上,越走越深直到不远处有一点亮光,她惊讶着长大了嘴巴,海底有一座同海上一摸一样的寒岭岛,寒箫告诉她这里才是寒岭岛,上边不过是影像罢了。
远处一座冰雕的尖山上只有一条盘山似的冰道可以行走,当寒箫用手按在尖山前的一座矮桩上时,海底上的天空中漏了一个刺眼闪耀的洞,不一会儿流星便像下雨一样砸了下来,红颜真切的感受到了流星划过她脸颊时的炽热。“这里究竟是海底还是天宫?”她不解的问道。寒箫死死的握着她的手痴情的看着她说:“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他轻轻抱着红颜上了这冰冷的盘山道路,远处的山顶一些白色如雪做的雪猴淘气的站在山顶看着他们,雪猴是灵性动物,它们守护寒岭岛,对于企图心很重的人它们往往不是很友好。当一个雪猴开始朝着她释放了手里一个巨大的雪球时,她还在埋怨寒箫这猴子的恶行,后来她亲手毁了这里时,曾经想要派人下海去寻找真正的寒岭岛,可过了几个月下去的人也没有音讯,她便想到了那些猴子一定还在那里护着,“过些日子我要出宫一趟,我要去找他谈谈。”红颜喘着气和绿绮恳求道。“他会把女儿给主子吗?”绿绮愁着眉扶着红颜又躺了下来,红颜没了声音,绿绮叹息着又吹灭了烛火。一夜间醒了数次已经成了常态,终于安静下来时,月光无声的洒了一地,人间众多的惆怅客,三更天前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