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潇潇被蒙面人绑在怀里,耳边有细微的风声。
虽然看不清外面,但频繁的起落飘纵间,她知道自己离叶褚诚越来越远了,闭上眼睛,不愿再看他的方向。
飞奔了好一会儿,蒙面人才停下来,从窗户跃入了一个房间,窗子是开着的,应该是他特意准备的。
进屋后,他便把凌云昭放在床上,又把她解下来,放在了他身边,然后便去点亮了屋里的烛火。
她一直保持着警觉,毕竟今晚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又不合逻辑的事情,比如现在太子公主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行带出了皇宫,而且一路上前无阻拦后无追兵,平静的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之前在马车上的对话,她听的很清楚,虽然不知道这蒙面人究竟是敌是友,但至少可以肯定他不会伤害她,只要不是索命之人,一切好说,她只需要静观其变。
蒙面人点了灯后,走到床边,解开了凌云昭的昏睡穴,他纠结了一下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见面前蒙面人的瞬间,惊恐的大叫。
“你?你是什么人?来人呀!本太子…”
“不用喊了,这里不是你的太子东宫,你已经不再是太子了,这个称呼必须改掉,而且永远不能再用。”
凌云昭闻言,如遭五雷轰顶,愣愣的看着蒙面人半晌说不出话来,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四下看看,一把抱起身边的岳潇潇,退缩到了墙角。
他拼命的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抓周宴上潇儿哭晕后,他便随父皇母后来到了天宝宫,母后交代他好好照顾妹妹后,就去找父皇了,他刚送走母后,一个蒙面人就凭空出现,然后他眼前一黑,身体就倒向了蒙面人。
“你不要过来!如果你把我们送回去,我就会向父皇求情,让他绕你一命,否则,等到父皇找到我们,一定会灭你满门地诛你九族!”
这是他懂事以来,说过的最狠辣最恶毒的话,他期待着蒙面人会害怕,然后听话的送他们回宫。
蒙面人被他的天真给气乐了,他大咧咧的坐在桌旁,还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凌云昭,难怪曦儿不放心你,她把你保护的太好了,比起叶褚诚,你这个太子可是差了一大截。
“你记住,从今天起,你没有父皇母后,你也不再是太子,就连凌云昭这个名字也不再属于你,因为凌云昭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你而已。”
“为什么我不是太子了?我要找父皇!我要找母后!你骗人!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根本没有死,我就在这儿!我要找母后…”
他突然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绝望而又无助。
蒙面人的话他不能完全理解,他怎么会死了呢?没有父皇母后没有侍卫羽林,连宫女太监都没有,他该怎么办?
凌云昭,你错生在帝王家,错生为昌平帝和她的儿子,这个错误就是你的催命符,只有“凌云昭”死了,你才能活着,只有你活着,她才能了无牵挂的,死!
死吗?
想到这个字眼,蒙面人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这就是心如刀绞的滋味吗?还真不是一般的疼。
曦儿呀,你希望他能以另一个身份自由自在的活下去,远离尔虞我诈仇恨杀戮,可是你呢?没有了你,谁还可以心安理得的活着?
“我告诉你,你哭也好闹也好,什么都改变不了!因为这是你的命!你知不知道,你能活着已经够幸运了!如果不是我带走你们,你们现在已经死在天宝宫了!”
“你说谎!不可能!宫里有那么多人保护我们!我们,我们…”
凌云昭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他无法解释的疑问,如果皇宫是绝对安全的地方,那么他又怎么会被人劫持到这里?
“要杀你们的人就在宫里,如果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看看窗外。”
远处夜空中一片刺目的红光,那是皇宫的方向。
凌云昭半信半疑的走到窗前,那冲天的火光,令他不寒而栗,一把抓住蒙面人的袖子,焦急的喊道:“母后还在天宝宫!母后还在那儿!”
握住他已经冰凉的小手,蒙面人喃喃自语:“曦儿已经不在那儿了,已经,不在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母后的闺名?你到底是谁?”
呵呵,蒙面人想笑,却痛得笑不出来,曦儿呀!你真的好狠心,你想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吗?眼里似乎有什么快要支撑不住,他咬牙坚持着,生怕那可怕的东西会借机挣脱出来。
好半响,他才用暗哑的声音答道:“我叫玄宸,曦儿叫我宸哥哥。”
在玄宸心里,曦儿只是曦儿,不是皇后也不是母后,她永远都是那个一见面就吵着要他背的曦儿,永远都是那个甜甜的笑着叫他“宸哥哥”的曦儿。
脸上挂着笑容,唇舌却溢满苦涩,那个笑颜如花的可人儿,再也不会出现了。
玄宸蹲下身来,从怀里摸出一个用丝帕包着的东西,慎重的放在了凌云昭的手心里,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一切,但不是现在,如今你只需要记住,曦儿希望你们好好活着,这是她留给你妹妹的东西,现在我交给你,从此以后你就是她最后的依靠。”
玄宸言毕转身离开,凌云昭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也断了,再也支撑不住,任由身子沿着墙壁慢慢滑下,只是紧紧的抱着岳潇潇,他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
他认得这块丝帕,丝帕角上绣有一个“曦”字,这是母后的习惯。
丝帕里放着一块青绿色的圆环形玉佩,内径约有两寸,环壁不过寸许,八个黄豆大小的圆孔,均匀的分布在环壁上,上面印刻着连绵不断的祥云纹饰,技艺之精妙令人叹为观止,这块环佩天下无双,他一眼便能认出。
“昭儿珍重,娘将潇儿托付于你,勿念。”
看着丝帕上母后的亲笔字,他的泪珠一颗接一颗跌落在环佩上,溅起细微的水花后,又落在了岳潇潇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