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儿,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你答应朕不会让朕失了消息,朕知道这封信沧海一定能送到你的手中。朕让御膳房做了你平日里爱吃的糕饼,一路让沧海用冰块儿冰着,也不知道送到你那里的时候有没有变了味道。帝宫里一切都好,勿念。朕等着你回来。”
就这么短短的几行字,却是看得程悠若湿了眼眶。
龙陵夜,你到底想要干嘛……
都说了,走了就是断了。你为何还是这般恍若无事地嘘寒问暖?难道真的以为我只是回娘家了而已么?
看到这信中龙陵夜的语气,简直就是在花样儿秀恩爱啊!哪里还有相忘于江湖的无奈凄凉之感?真是心烦不已!
“悠若,是宫里的人吧?”兰姨从鲁沧海的举动中,早就看出端倪来了。又看到了这些糕饼的样式,以及托盘材质,便知道传言不假了。都说陛下来过苏州,看来是真的了。
程悠若点点头,也不想要瞒着兰姨,道:“兰姨,那次来苏州将我带走的人,就是当今陛下。”
“哦……果然如此啊”,兰姨点点头,知道了真的是宫里的事情,反而不再劝说程悠若一定要回去了,而是道,“要是不想回去,就多待上一些时日吧。但是宫里那三个新晋的妃嫔,不是你自己选的么?既是如此,你就更没有因为这些小事和他生气了。”
“悠若哪,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二字,而不是试探。你找了三个美人儿来试探他,这在他心里,本身就是恼火的事。他宠幸也好,不宠幸也罢,多数都是做给你看的。你自己想一想,你在和他怄气,难道他心里就不和你怄气么?只是天子胸怀天下,气量到底比咱们女人家要强得多。”
“况且他花了这么多心思才好不容易把你找回去,如何忍心责怪于你?心里真的有什么不舒坦的,也只能自己埋在心里,用一些并不得当的方式表现出来罢了。”
兰姨的这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是啊,她心里怄着气,难道龙陵夜的心里就舒坦么?
是她默许了龙陵夜去临幸白双双的,难道龙陵夜就不会觉得她不在乎他么?况且还有苻狄的事情,难道龙陵夜心里就舒坦么?只是这一阵子里,无论什么,龙陵夜都是好脾气地包容着她。自己咽下了苦闷,反而百般地顺着她,宠着她。
便是她要离开,龙陵夜也仍旧一味地纵容。只是回头儿去弄了这么一个麻烦的局,把鲁沧海摘出帝宫,专门变成了送信的。
其实自打从苏州跟着龙陵夜回去那一刻起,一直都是龙陵夜在退让、在包容!在觉罗国的时候,龙陵夜从未问过她因何而保命、因何而逃出,难道这不是绝对的信任么?
可是她仅仅因为龙陵夜留了萧展绫的命,心里就这般不舒服,就提起了些许不信任。如果有朝一日,长卿的命落在龙陵夜的手上,自己就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卿死么?
龙陵夜啊……难道,真的是我错了么?
看来我们的确需要一些时间来静一静,不身在帝宫中,很多事情很容易就想明白了。但是身在帝宫,所有事情都会被莫名地蒙上一层暗色的纱,让人看不清它们的本来面目,感到的只是沉闷和窒息。
想着鲁沧海这次回去复命之后,龙陵夜不久一定又会有东西送过来。他自己玩儿得不亦乐乎,倒是害得鲁沧海来来回回每个停歇。手中轻轻抚摸着这封书信,脑海中又浮现起龙陵夜的面容来。
她说了要走,表示自此相忘于江湖。但是他却只是撩开车帘问她:“银子带够了没有?”
原来他不是潇洒地放手,而是深情地纵容。
也是睡不着了。索性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些绣线来,选了一张月白色的布匹,在上面绣起龙陵夜的样子来。那一天,他掀开车帘看着她,春日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鲁沧海果然真的变成了给他们送信的。以鲁沧海毫无内力,只靠快马的脚程的速度衡量来看,来回的确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一个月后,程悠若正在铺子里面忙活,一个豪绅模样的人就急匆匆地进来了。
“鲁老爷,买衣料么?”程悠若看到鲁沧海随着几个挑选布料的人像模像样地看着,故意逗他道。
鲁沧海行事还是十分谨慎的,知道自己一说话准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因而只是点了点头,倒是颇有派头。
到了后屋,鲁沧海的派头儿可就不在了。垂首躬身地递上了一封书信来,道:“陛下给娘娘的。”
“就这一封信?”程悠若问道。
鲁沧海点点头,道:“陛下就给了这一封信。”
程悠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程悠若,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一定在想,这次怎么没有吃的。嘿嘿……馋了吧?馋了你就快点儿回来吧!”
“找死……”程悠若似乎能从这些字迹上看到龙陵夜得意的嘴脸了。
“其实朕这一次并不是只让沧海带了一封信过去。毕竟来回也挺远的,也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些脚程不是?嗯……只不过,沧海带去的另一样东西,如果你觉得不反感的话,就问他要来。如果觉得不想再喝了,朕也不勉强。好好照顾自己,朕等你回来。”
程悠若收起书信,已经是哭笑不得。心想龙陵夜是怕鲁沧海直接把那些调理身子的汤药给她会惹得她恼怒,以至于连信都不看了,所以才吩咐鲁沧海弄了一个这么有层次的方式出来。
“拿来吧。”程悠若道。
“嘿嘿……娘娘英明。”鲁沧海笑着,匆匆跑出了铺子。
在马背的褡裢上拿了几包药进来,递给程悠若,道:“陛下说了,这是一个月的量。”
程悠若接了这药,心想这下是真的不可能相忘于江湖了。龙陵夜啊龙陵夜,不得不说你的手段还真是很高明的!不动声色地就把这一场彻底分别的危机给化解了。
罢了罢了!就当我真的是回娘家调理身体的吧!
“对了,这个你给陛下带回去吧。”刚好绣好的东西在铺子里,程悠若就把这张绣像递给了鲁沧海。
鲁沧海接了,也不敢看,凭空奉承道:“娘娘真是有心哪!”
程悠若被这主仆俩弄得真是彻底没了脾气,以至于现在居然还有点儿想要回帝宫见龙陵夜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龙陵夜每个月都会让鲁沧海送药过来,并着他的书信,以及宫里的一些吃食。有时候还有一些时新宫花儿。
转眼间又是一年雪落之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苏州几年也不见一场雪,自己在这里的两年,却是都赶上了。
“李老板,来和孩子们一起玩儿啊!”米铺一家正在外面玩儿打雪仗。
程悠若笑笑,此时是与之前那雪夜完全不同的心境儿了。每月都能接到龙陵夜的书信,每个月都绣一幅绣像给龙陵夜,虽说不在一处,但两人的心反而更近了似的。还真有种异地恋反而促深情的感觉。
“好啊!嫂子先吃我一团!”程悠若团了一个雪球儿打了出去!
只不过……这雪球儿刚打出去,自己的后背就被人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下!
低头迅速地团了一个雪球儿,打算给这个偷袭自己的人一个反击。可是举起手中的雪球儿,回身看去,整个人便瞬间僵在了原地。
“怎么了?舍不得打了?”熟悉地声音吹拂在耳畔,惊得程悠若手中的雪球儿落在地上,砸在地面,开出了一个绚丽的花朵儿。
“你这人好大的胆子!李老板可是个黄花儿大闺女,哪能由得你这淫贼肆无忌惮地调戏?”王嫂子见有个男人居然胆敢贴着程悠若的耳边说话,气得忙叫自家男人道,“孩儿他爹!你快过来赶走这个淫贼啊!”
“怎么办?他们说朕是淫贼?”龙陵夜即便被人认作了淫贼,仍旧没有什么收敛的意思,反而更加靠近地贴着程悠若。
程悠若推开了他,顺势拉住了他的手,对王嫂子道:“王嫂子,他不是什么淫贼,是我家相公。”
“啊?”王嫂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才仔细看了看龙陵夜。
尴尬道:“怪不得,怪不得呢……我还纳闷儿呢,哪能有这么英俊的淫贼么!只是……李老板,你什么时候成亲的啊?怎么我们都不知道呢?”
“就是不在苏州的那两年啊,一直在婆家来着。”程悠若笑着拉着龙陵夜便往自己家里走。
掌心即便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龙陵夜的温度,但是却仍及不敢回身去看。只怕回身看去,看到的只是空旷的雪夜,完全没有龙陵夜的踪影。
“你到底要把朕拐到哪儿去啊?”龙陵夜的声音总算清清楚楚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阴曹地府,你敢去吗?”程悠若回头笑问道。
“有何不敢?”龙陵夜挑衅着看向她。
“你敢,我可不敢。”程悠若坏笑道。
后果就是,龙陵夜迅速团好了一个雪球儿,追着她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