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丹青先生却仍旧是愁眉紧锁,半晌,道:“既然这玄玉大祭司已经研制出了解药……恕老朽直言,如今,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想办法弄到玄玉大祭司的解药配方。毕竟这蛊毒十分古怪,研制出解药是一方面,如何节省时间,这才是最重要的。”
程悠若是不愿意去找老仙的。老仙到底是龙陵夜的师父,再怎么样,师父岂有不向着徒儿的道理?虽说自己也是老仙的半个徒弟了,但是在老仙的心里,却又怎能和龙陵夜相提并论?倘若老仙将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给龙陵夜……
她不敢去想象这后果。下意识地觉得龙陵夜回来找她,但是理智却告诉她,龙陵夜会直接派杀手来清水别苑杀了她。
理智,现在理智就是她唯一思考问题的方式。对于龙陵夜,她自然是再了解不过。他已经决定要杀了自己,又怎能容许自己侥幸活下来?他认定了一件事情,就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从这里到天一国的南疆,即便以汗血名驹日夜兼程,至少也需要十日的时间,再加上拿配方和回来炼制的时间,三十日便就这么过去了。程悠若又岂能挨过三十日呢?”长卿愁道。
“可是,这十日蛊的炼制十分繁复,只怕除了玄玉大祭司之外,即便是神仙在世,也无法研制出这解药来。若说让老朽二人一力研制的话,这只怕不止两三个三十日啊。”丹青先生道。
丹青先生能够看出这蛊毒的出自南疆,就说明他的医术的确高超得很。而毒磬子自是不用说了,那假死的“一梦浮生尽”也不是等闲之辈能够炼制得出来的。这两人都说制不出解药来,看来除了去求老仙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三十日,那十日蛊发作的痛苦她是清楚的,她还没有自大到、自认为可以挨过三十日的程度。
“看来,只有冒险一次了。”程悠若道。
“什么?”长卿不解。
“我亲自去南疆见玄玉大祭司,帮我,他是一定会帮的。”
听了程悠若这话,两位老先生自是有了喜色。毒磬子道:“既如此,那还等什么呢?殿下, 还是快快派人送姑娘去啊。”
然而觉罗长卿也是如程悠若一般,面上没有丝毫喜色,反而是愁云密布。
“两位先生,多谢二位今日为程悠若瞧病了。还要劳烦二位老先生给程悠若出一个调理气血的方子来吧。”长卿道。
这二人也看出了长卿和程悠若是有话要私下里说,因而便也不在远尘院中多留,起身告辞。只剩他们两人在房中,自是没什么忌惮着的。长卿便直接问道:“程悠若,你可想清楚了?玄玉大祭司即便能够给你医治十日蛊,却是很有可能,会将你仍旧活着的消息告诉给龙陵夜的。你、你真的想好了要和他回天一帝宫么?”
“回帝宫?”程悠若笑笑,道,“长卿,你不是也很了解龙陵夜的脾气么?倘若龙陵夜知道我还活着,只怕我日后要面对的,就只有追杀而已。不真的杀死我,他是不会甘心的。”
长卿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了下去。他本是想说,龙陵夜定然不会如此做,但是忽而觉得,便是让程悠若这样认为,也没什么不好的。让她恨龙陵夜、总比放不下龙陵夜要好得多吧?
他并非是个君子,但也绝对不是个小人。倘若龙陵夜一直对程悠若好的话,有了如今的机会,他也是绝对不会将程悠若强行拴在自己身边的。但问题是,龙陵夜已经对她动了杀心,而且还害死了他们的孩子,这样的人,即便有悔过之心,又能真的被原谅么?
如今她已获新生,他不可能再把她拱手送回去。
“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长卿道,“时间紧迫得很。咱们现在就出发吧。咱们带上冰莲,日夜兼程,倘若玄玉大祭司答应得痛快、炼制得痛快的话,应该能在下一个十日之时让你服下解药。”
程悠若点点头,并未再说什么多余的“多谢”之言。也并未说不需要长卿跟随。
三日之内,她自己赶路到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一旦毒发,自是走不了路的。有长卿跟着,凡事还有个照应。换位处之,倘若今日遇到这种情况的是长卿,她也绝对不会抛下长卿一人不管的。
是的,她肯定不会抛下不管的!只做了简单的收拾,长卿拿了那半朵冰莲,他们便重又向天一国赶回。
长卿和萧晨轮番驾车,真的是日夜兼程,片刻不停歇。加上觉罗国的宝驹乃是这篇大路上速度最快的,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过了八日,便到了祭司幽谷。
而此时,程悠若已经受蛊毒折磨了整整五日。马车颠簸,无疑会加重她身上的疼痛。钻心蚀骨的疼痛,痛得昏迷过去、又醒来,醒来,又昏过去。如此也不知道反复了多少次。五日里滴水未进,却也不觉得渴、也不觉得饿。
“悠若,你、你要是疼,你就哭出来呀,我又不会笑话你。”长卿见程悠若疼得嘴唇都已经咬得流血结痂、结痂又流血,只觉得恨不得这一番疼痛在自己的身上。可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分担不了任何。偏得她坚强如此,连一声痛呼都不发出。即便疼得浑身颤抖,却只是咬牙闭目,不见任何呻、吟。
他也不敢握她的手、也不敢抱着她,因为他知道那样只会加重她的疼痛。他就只能在这么坐在她身旁看着,就好像是他有多无情一般。倘若他真的是冷血的,倒也会好受一些。可是偏得他的血是热的,而且她并不是他不在意的人。
然而即便总算挨到了祭司幽谷外,没来过的人,却是找不到入口在哪儿。程悠若只有强撑着,掀开车帘来看周围的情况。
此时初春时节,已经挂起了恼人的春风。这春风吹拂着周身皮肉,就好像在将她凌迟一般。
“那边……”程悠若伸出手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隐约可见的、刚刚融化的溪流。
只这一句出口,手便已经重重垂了下来!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一头向马车下扎去!因为坠落得太过突然,以至于长卿和萧晨都没能及时抓住她。
就这么看着程悠若的头重重的撞在地上,整个人恍若真的死了一般,面如死灰、身子僵硬,无半点儿生气……长卿牙关紧锁,双拳紧握,只是这么怔怔看着倒在地上的程悠若,一时竟是连将她抱起都忘了。
只是想着,龙陵夜,我再不许她回你的身边、再不许!
然而心里却也清楚,这事情终究并不是自己说了算。只是,哪怕有一分可能,他也要努力为之。他向来没有如此执着地想要得到什么,只因身为父皇的嫡长子,从出生开始,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送到自己面前了。即便是这皇位,他也不过是尽自己的一份力却守住罢了。还未有什么想要得到,但是却有得不到的东西。
程悠若是第一个。先前他从不强求,但是现在,他觉不会放手。
“玄玉大祭司在吗?”
长卿抱着程悠若站在竹楼外,强撑着耐心喊道。
“谁啊?”一个路过的农夫好信儿地过来看道。
“哎呦,这不是、不是那个小女娃儿吗?大祭司的女弟子啊!”
说话间,玄玉大祭司已经推门而出。目光直接忽略了长卿,落到程悠若的身上!
的确大为惊讶!龙陵夜登基,他自然是清楚的。程悠若死了,他自然也早就知道了。还因为此事和龙陵夜大闹脾气,拒不进京去看他。可是面前这人怀里抱着的,的确是程悠若哪。而且看样子并不像是死了近两个多月的样子啊!
匆匆上前来给程悠若把脉,发现她的确只是晕厥了而已。而且从脉象上就可以看出,她是被十日蛊给折磨得晕死过去的。
“快快,进竹楼里来。”玄玉大祭司也顾不得问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伙子是谁了,只是急着招呼道。
长卿看到玄玉大祭司如此关切的神色,这颗悬着的心也便放了下来。至少这说明,大祭司是一定会救程悠若的。
只是有一点他还不太能弄得明白。看来这玄玉大祭司对程悠若也是听不错的,却怎么能给她下了这十日蛊?
“前辈,可还有救么?”将程悠若放到床上,长卿急问道。
“你、你是何人哪?”玄玉这才想起来要问问这人的来历。
“在下……在下只是一个路人。”长卿道。
因为他还不确定玄玉大祭司的心里,到底是向着程悠若多一些,还是向着龙陵夜多一些。
玄玉大祭司是何等聪明的人,一看便知道他并非等闲之辈。况且,这路人的说法也太含糊了一些。如果真是一个路过的人,又怎能知道带着程悠若来祭司幽谷?况且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很显然是奔波许久了。
“不是本国人吧?”玄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