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陵夜,我真的不能……”
话未说完,却被龙陵夜伸出手指来按了回去,道:“心儿,这事,你没有选择。”
“你……”程悠若打开他的手,道,“龙陵夜!凭什么你说要送我入宫,我便必须要入宫;你说要我走,我便必须走?龙陵夜,你喜欢听话的女人,而我,从来不是。”
我只会以我自己的方式,固执地去爱你。所以在扳倒龙非然、为你赢得太平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龙陵夜看着她,半晌,道:“本王从不喜欢听话的女人,也并不是偏喜欢不听话的女人。
你听话也好,不听话也罢,终归都只是你这个人罢了。”
言罢,又深深锁了她一眼,便掀开床幔而出。推开房门,消失在夜色中。
倒是程悠若,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愿收回目光。
“听话也好,不听话也罢,终归都只是你这个人罢了。”程悠若的脑海里,反复重复着这句话。
龙陵夜,为什么你每次如此直接的表达心意,都能让人失了魂?
你的意思是说,你喜欢的只是我这个人,不管我听不听你的话,你都喜欢,是么?
可是你走了,让我连追问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你总是让我自己来领悟,可是有些时候,我真的没有这样的自信。毕竟,你是龙陵夜啊。是从不可能有真心的人……
虽然明明知道龙非然给她的这一张图纸一定是假的,程悠若还是小心翼翼的收好,而且,要让龙非然看出来她很小心。所以索性直接把这图纸贴身缝在内衫之中。反正这图纸本身就是绘在一张白绢上的,只要剥开了它外面那明黄色的包裹,想要好好藏起来,并不是难事。
因为腿伤还没好,所以这一行,除了秀清、果儿和小安子之外还要带上张太医。
“托小主的福,让微臣也能再回去领略一番江南风光呢”,张明轩给她换药之后,不忘感激道,“自臣入宫服侍,便没回家看过。此次虽然也不能擅自回家,但是能够离家近一点儿, 总是好的。”
“江南的确是个极美的地方”,程悠若的眼前,仿佛也现出了江南风光,不免有些感慨,道,“以张大人的医术,何故非要入朝为官?若是在那江南的青山绿水之中造福一方百姓,岂不更好?”
“微臣却以为不然”,张明轩倒是难得如此直接的表达不同的看法,道,“微臣以为,大丈夫理应胸怀天下。造福一方百姓,仅仅是小能小为,而造福天下百姓,才是大丈夫所为。微臣入宫做太医,侍奉陛下,相助陛下龙体安康,岂不更能将这医术的效用,发挥到极致?”
程悠若摇头笑笑,并不赞同他的观点,却也并不批评什么。因为她能听得出来,张明轩这一番话,说得有些假。只是她也不愿意去戳破罢了。毕竟在这紫微帝宫所有人的眼中,她现在可是龙非然身边最得宠的人,和她说话,自然要处处小心,处处表明自己的忠君之心。
“大人所言不假”,程悠若笑道,“确有几分道理。只是,首先要保证,大人侍奉的君王,是个明君才行,不然,不是造福百姓,而是祸害百姓了。大人以为,陛下是个明君么?”
“臣惶恐!”张明轩一愣,随即慌忙跪地,可是吓得不轻,道,“臣不知犯了什么罪,恳请小主明示。臣对陛下和小主忠心不二,绝对不敢有半分半毫的二心。恳请小主明鉴。”
张太医重重叩首于地,头动也不敢动一下。
程悠若忽而笑了,道:“大人快快请起,我不过就是这几日腿断了闷得慌, 随便那大人寻开心罢了。只是和大人开个玩笑,大人切勿放在心上。”
“一定是微臣做了什么错事,惹得小主不悦了,所以才拿微臣取笑的”,张明轩却是不起来,道,“恳请小主责罚。”
程悠若连连摇头,道:“大人,你快快起来吧,再这样下去,可就没趣儿了。我没把你当外人,这才和你玩笑的。你这样,倒是弄得我心里愧疚。”
张明轩这才不得不起身,却还是连连擦汗,心有余悸。
“大人莫要如此惊慌”,程悠若笑道,“以后在这荣苑之中,不要把自己当外人。不怕说句折辱大人的话,在我心里,大人同秀清是一样的。都是值得信赖之人,因而有时候,难免开些不成体统的玩笑。不过大人放心,像今日这种玩笑,我是断不会再说了,不然岂不是要把大人吓出个好歹来?”
“微臣是个胆小之人,让小主见笑了。”张明轩的语气总算平缓下来。
不想这一番心血来潮的试探,竟然使得张明轩惶恐至此。倒是更让程悠若摸不透他这个人了。
“小主,今日怎的忽然和张太医说了这话呢?这话若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可是不好收场呢。”秀清道。
“我只是因龙非然昨晚忽然的试探,一时心血来潮罢了。倒也是的确觉得奇怪,这一段时日的相处之中,倒觉得张明轩不是那唯利是图的人,可是为何会入宫做太医?未免担心他也是受人指使,有目的留在宫中的。不过这一番试探,也实在试探不出什么来,想来是我多虑了。”
“张太医应该不会是谁派来的人吧”,秀清道,“奴婢看着,张太医对陛下很是忠心呢。况且, 这个年纪的男子,谁不想着建功立业呢?毕竟这世道残忍无情,并不是你有真本事、有大情怀,就能够被世人所包容的。说到底,寻常百姓看的,不还是男人的官爵俸禄吗?”
“这倒是实情。”程悠若点头道。
秀清还是心有余悸,道:“小主今日这一问,可是吓死奴婢了!这宫中人多耳杂的,小主常常提醒奴婢不要多言,这一次自己却是忘了呢。”
“放心吧。”,程悠若道,“张明轩不会蠢到拿这话向龙非然去卖弄的。毕竟他也要保全自己的脑袋。果儿和小安子,也绝对不是传话之人。”
江南风光无限好,红楼轻倚,醉舞霓裳。
泛舟游在太湖之上,清风徐来,花草芬芳。程悠若顿觉心旷神怡。当然,如果没有不远处的那两个人的话。
龙非然和陆元夕被对着她,站在船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远处便是苏州,之后便是杨柳镇。不知陆元夕的心里,可是泛起了些许愧疚么?
还是,他们只是在嘲笑程悠若是个傻子,居然这么容易就相信了他?
龙陵夜和龙陵玉的船只就紧跟着龙非然船只的身后,程悠若回身看去,便能看到龙陵夜正站在船头,微风吹拂着他的玄色王袍,映衬得他的身形更加修长。
这一瞬间,她真的有种想要冲上去拥抱他的冲动。不知为何,每每看到他一个人孤独却又桀骜的负手而立,她的心里总是涌出难以抑制的心疼来。就像最初缘起的时候,在帝都北郊的皇家猎场中,她看到他站在冰雪之中,就一阵没来由的心疼。无疑,无论从身份地位、气度机谋、还是仅仅从身形上来看,他都称不上“单薄”,但是她却总觉得,他是如此单薄。
“在看九叔?”不知何时,龙非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程悠若猛然回过头来,心内的确有些担忧,不知道刚才她的神情,是否被龙非然看去了。
索性也不掩饰,直接点点头,道:“陛下有没有觉得,其实在这些叔父之中,陛下最像九王爷?”
“像他?”龙非然躺在她身旁的那张软榻上,倒是来了几分兴致,道,“朕哪里像他?”
程悠若摇头笑笑,道:“臣妾的胡言乱话语,妇人之见,陛下便权当做笑话来听吧。只是刚刚臣妾环顾这太湖美景之时,无意间看到九王爷站在船头,一瞬错愕,发现这身形,的确有些像陛下。不免觉得好奇,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像呢。便想着,臣妾自从见到陛下,陛下便都是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其实在陛下登基之前,也穿过玄色吧?”
程悠若故意把自己当做一个花痴,吃吃笑着,道:“陛下面如冠玉,穿玄色的衣服,一定很好看。只可惜,陛下登基前的样子,臣妾却没有见过……”
龙非然本来还因为她看着龙陵夜的神情而有些心生疑虑。但是见她如此神情,心内便已然柔软下来。原来,她是在想他的样子。
“你若喜欢这个颜色,朕改日穿给你看可好?”龙非然看着她的容颜,语气温柔得恍若一阵暖风吹拂心畔。
不得不承认,这声音,的确有些醉人。只可惜,为什么偏偏是龙非然的声音?
“臣妾可不敢”,程悠若笑道,“哪有皇帝来取悦妃子的道理?若是传出去了,臣妾岂不是要被人说成是祸水吗?”
“你我闺房之乐,谁敢言语?若是真有人如此说,朕便直接割了他的舌头来示众!”龙非然笑道。
“可别!”程悠若忙道,“如此,臣妾可就真的成了祸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