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苏浅浅忙双手一直拼命的摆着:“不是不是!”
贺经年低了头,略微沉吟:“脾脏,肺部这两个部位的伤,手术肯定修补好了。右腿……应该无妨,膝盖骨应该被打得碎了,但是手术应该也补好了。右手手腕?”贺经年缓缓抬头。
贺经年不太能想得出来,他的右腿左边膝盖,手腕,都有感觉,都没有失去感觉,按理说,不该有什么特别严重的后果。
自己那次心脏的穿透伤都没事。
贺经年自己刻意忽略,穿透伤之后,自己从特种部队到了特警队。
苏浅浅心里忽然很难过,贺经年,你在意的,难道仅仅是伤不比季南重?不是这样吧?
苏浅浅在贺经年床边坐下,面对着他,与他很近,那是亲密的人才能有的距离。
“贺经年,你的肺部和脾脏的伤,好好的调理,是可以恢复原样的。其他三处的伤,也绝不可能像哥哥一样,失去功能。”
“那你为什么不能说?这些不是你不能说的话,你还瞒我。”贺经年淡淡的语气,分外的笃定。
江扬惊疑不定,这是什么意思?头怎么了?还有什么?虽然头受了伤,可是,不管是伤腿还是手,都能动啊,没错,是运动受限,可这不都是因为没有痊愈的原因吗?还有什么?嫂子还瞒了什么?
莫莫不知该说什么,把江扬给拖了出去。
江扬一出了病房门口就握着莫莫的肩头:“莫莫,头怎么了?还有什么伤?”
“没有别的伤了,就是五枪枪伤。”
“那、那是有什么特别不能接受的后遗症吗?”江扬想到这个,不觉突然心一寒!
莫莫叹了口气:“手……可能不能再握枪,腿……可能会瘸。”
江扬一怔,手不能握枪,贺经年还能用左手,可是腿……
江扬又愣了:“不对,老大那么坚强,怎么可能不能接受腿会有事?”
莫莫叹气:“江扬,贺经年怎么可能是不接受这个?”
江扬困惑了:“那……”又猛然顿悟,“难道他不能再做特警?”
莫莫点头轻叹:“特警,不可能了……”
贺经年凝视着苏浅浅的眼睛,苏浅浅眼里的那抹心疼,他看得那么清楚!
“告诉我吧宝贝。”
“右手不能再拿枪,筋骨不能承受枪支打出子弹的后座力,手术之后变得有些硬有些脆。”苏浅浅慢慢的说。
贺经年松了口气,笑了笑:“我的左手持枪和右手一样,连扇贝的绝技都一样,这不成问题。”
“嗯,我知道。那到时候我们想办法把左腿的功能恢复就行了。”苏浅浅语气似乎很轻松,贺经年却听出了端倪。
想办法,功能,恢复。
这是……现在还没有办法把功能恢复的意思!
“你指的功能……是什么?走路?”贺经年倏地抓住苏浅浅的肩头,语气变得重了。
终究还是要告诉他的,终究是要接受他暴躁震怒和痛苦的时刻的。
所以,苏浅浅告诉他:“不是行走的功能,是正常行走的功能。”
贺经年的星眸倏地全暗了:“瘸?”
苏浅浅忍着肩头被他用力抓着的疼,点头。
无声,残忍,冷酷的一个点头。
“砰!哐啷!”贺经年一把打落床头柜上的东西,杯子,碗,水壶掉了一地!
贺经年面色铁青,瞪着星眸,不敢置信!他想过,自己那么近的距离开枪,造成的创伤不会轻,他一度认为最惨的后果就是功能抑制,动作会变得缓慢。但是只需要他加倍的锻炼,一定能恢复。
他觉得五枪不死,最重的该是内伤,尤其是肺部,那里不是重创好几次吗?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后果?
不该是这样!
苏浅浅默不作声的站起来,收拾。
两人都安静着,贺经年面色铁青,眸色绝望,苏浅浅脸色苍白,眼里全是痛。
我知道的,所以我不敢告诉你,因为你,那么注重着你的职责:特种部队去了特警队,可现在,特警队你也不得不离开,你,如何能卸下你对着那面国旗宣誓的职责?
贺老爷子和贺家父母赶来,贺漾岩赶来,贺暖茵赶来,面对着贺经年,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贺经年单手揪着院长的胸口的白大衣,冷冷的质问。
“你对我到底有什么意见?是因为我这几年总是打扰你吗?为什么会把我的手术做成这样?”贺经年声音不大,却带有种绝望的冷情。
院长由着他,院长一把年纪,五十出头的年纪,被不到而立之年的贺经年这样揪着衣服,不动,也示意着其他人不要管。
院长的眼里还有着慈爱,却也肃容:“贺队,我对你最大的意见就是,因为你自己的不接受,而把所有的后果,归结到我的身上。”
贺经年倏地连右手也一起揪着他的衣服,彻底怒了:“胡说八道!”
“第一次,你的迁怒,因为你爱人的死;第二次,你的迁怒,因为你队员的重伤;第三次,是因为你战友的牺牲;而这次,一样。”
“你!”贺经年吼着!
院长不等他说话,接着说:“每一次最重大的手术我都亲自上手术台,每一次我都竭尽全力,可是贺队,我想问你,我哪里错了呢?”
贺经年一时语塞,瞪着他!
院长慢慢把贺经年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拉下来,叹息着:“孩子,别再用不愿意接受的事实为难自己了。”
“滚!”床头柜已经没有了任何东西给贺经年发泄,他把枕头给扔了出去,“滚!所有人都给我滚!”
贺经年,就这样,没有让家里的任何人,有机会说一句话,就把所有人都用滔天的压抑的怒气,赶了出去!
院长很善解人意的腾了间小办公室给贺家人,这样的情形,他们总要商量一下对策。
江扬守在贺经年病房门口,他们都害怕贺经年会一时冲动的跑掉……如果是这样,也就只有江扬还有点可能拦得住他了。
贺漾岩打了许多电话,问问哪里的专家有什么办法。院长其实在确定自己的诊断之后,也找了很多同行,同为军人出身,他虽然是军医,又怎么可能不能明白,一位军人不得不放弃这一事业的痛苦?
贺漾岩只是不死心……
“唉,丫头,你怎么能不和我们说呢?你一个人能撑多久?你认为小年这脾气,知道之后的疯气你能阻止?”贺老爷子叹气,这孩子,臭脾气一点改进都没有,还和以前一样臭!
“爷爷,对不起……”苏浅浅低着头道歉。
她不是故意不说,她这些天都在想办法,都在四处打听着还有没有办法,每天都在磨着院长再到处问问,院长连美国英国法国俄罗斯的专家都沟通过了,得到的结果都一样。
所以,你让她怎么办?
邓红颖抹着眼泪:“臭小子还是那么固执,还是那么小气,还是那么想不开!”一发作起来,谁都没办法,连他们这做父母的都无能为力!
贺老爷子哼了声:“路总是要走的,日子总是要过的!还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枉为我贺家人!”言毕,贺老爷子让贺顾强跟着自己,离开。
邓红颖哀求的眼睛看着丈夫,不想走。儿子现在这样,怎么走?
贺顾强还没说话,贺老爷子就先发话:“走,都跟我走,回去!一来,你们的话也没什么效果,二来,他那么不待见我们,留下来干嘛?哼,丢人!都跟我回去!”
贺家长辈离开,贺漾岩能打的电话打完了,也没有更好的说法。贺漾岩抓抓头发,烦躁!
无奈,只能对苏浅浅说:“我是没法让他回心转意,弟妹你多想想办法,有需要用到我的时候,就打给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苏浅浅点头。
苏浅浅独自回到病房。
才踏入病房,进入到贺经年的视线范围之内,“啪”一声,苏浅浅捂着额头闷哼一声!
好准啊!
苏浅浅捂着肿了个包的额头,看着贺经年。这家伙,算好了人进入视野范围之后,就把东西砸过来!砸的是什么,手边没什么好砸,就砸个手机!
苏浅浅蹲下把手机捡起来,微微一笑:“好在我的额头缓冲了,要不就变成手机尸体了。”
贺经年以为进来的是江扬或者贺漾岩,才把手机砸过去,毕竟以他们的身手,随意都能躲开,这会看到是苏浅浅,心里再烦躁难过和震怒的不愿意接受事实,也怔了怔……他砸的是自己的宝贝!
星眸里的光少了些怒意,苏浅浅知道自己挨的这下有点苦肉计的效果了。
“很抱歉,因为要救我,所以让你的伤那么严重。抱歉。”苏浅浅走上前。
贺经年心里的怒意少了一半,是啊,自己这样的情绪,难道,是在怪她吗?
自己知道不是的,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这个后果……可是因为这个后果而这样的震怒,绝望,不就是在告诉所有人,自己在怪她吗?
贺经年低了头,片刻,伤着的手砸在了床上!
虽然床上铺着垫被,这一砸,也震到了伤处。
苏浅浅大惊失色,忙小心的捧着查看他的手腕,好在,没有渗血。
苏浅浅伸出双臂,抱着他:“亲爱的贺经年,对不起。请不要这样,如果难过了,告诉我,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别为难自己好不好?”
贺经年僵直的身体,因为苏浅浅的这个拥抱,而慢慢的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