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叶采薇”虽然经常受苛责虐待,但兰姨娘一直不愿丢了贤惠名声,怕人见了她说三道四,有违妇德,也就一直没有体罚她,反正就是不给吃饭,不给银子,罚抄书,罚跪之类的,这也是她今天没有准备就来挑衅的原因之一。
春柔见她被打,一把推开李妈妈,转身抱着叶采薇,挡在她面前。
丫环婆子们立刻上前扯开她,分开打,兰姨娘见了,冷哼一声,“倒是个忠心丫头,可惜啊,吃里扒外。”
打人的婆子听了,更加卖力了。
冷眼看了好一会儿,兰姨娘才叫了住手,来到了叶采薇面前,挑起她的下巴,状似关心的左右看后蹙眉道:“啧啧啧,李妈妈,你们啊,真的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瞧瞧大姑娘这小脸被你们打的……”
“夫人,奴婢错了。”那一众打人的婆子全数跪了下来。
兰姨娘掏出帕子擦手,口气懒洋洋的,冲着她们含笑朝采薇那边努了努嘴,“你们哟,莫不是年纪大了糊涂了不成?和我认错有什么关系,这关键啊,得看大姑娘原不原谅你们了。”
婆子们又齐齐给叶采薇跪下,“请大姑娘恕罪。”
叶采薇咬着牙没吭声。
兰姨娘也不怪罪,只是笑的更加妩媚,语气更加甜腻,腔调中甚至带了那么点儿嗔怪的意思,“看吧,自作自受。既然大姑娘不原谅你们,那你们也别找我哭,谁叫你们眼拙,打了不该打的人。”
叶采薇还是不说话,直到下人们要将那群哭天喊地的婆子押下去的时候,才笑了笑,郑重其事地朝着兰姨娘磕头,“母亲恕罪,是女儿不懂规矩,李妈妈……她们也是为了女儿好,母亲万万不要怪罪她们才是。”
“知道你素来是个孝顺的,今日我且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追究。”兰姨娘摆了摆手,又朝着采薇万分亲切地说,“不过你说的也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今盯着咱们将军府的人可不少,万事都要思量着,谨言慎行。今天你就诚心思过,回去把那《女诫》抄上一百遍,十天之后拿过来。”
“是,母亲。”她当然知道兰姨娘是在借题发挥杀她威风,但是,如果不忍,又能怎样?
叶采薇的温顺让兰姨娘心情微微好转,直接就让她退下去了。
可春柔,还被扣着。
见她迟迟没走,眼睛看着旁边被堵着嘴打的春柔,兰姨娘语气中带了不耐烦,“把她也带走吧,回去好好教教规矩,莫要让别人看了咱们将军府的笑话。”
“是!女儿多谢母亲教诲。”
叶采薇对庶母兰姨娘,第一局,完败。
带着春柔,主仆二人回到院子,采薇的脸肿的老高,春柔也好不到哪儿去,衣衫凌乱,两人看起来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扶着采薇坐下,春柔便去厨房找鸡蛋敷脸。
叶采薇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兰姨娘会对“叶采薇”那么恨。按照道理来说,将军常年在外征战,将军夫人去世了,府里以她为首,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和这么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吧。
再者,叶采乐作为她的女儿,为什么偏偏喜欢她?她可不信什么姐妹情深,就算是有了,姐妹情深又比得过母子连心?
还有,自己明明是将军府的嫡小姐,将军大人的掌上明珠,为何周旁除了自小长大的春柔便没有一个贴心人帮衬着自己?除了兰姨娘吩咐,他们对她说不上太坏,也绝对说不上亲近,就像对待陌生人一般。难不成将军在这府里一个可靠的人也没有吗?十几年来,就没有一点风声传进他耳朵?
想不通。
“叶采薇”脑子简单,性格说好了是温婉,难听了就是懦弱,只要兰姨娘不找她茬,就万事庆幸,压根儿没想这么多问题,但是现在不一样,换了她来,这府里倒是怎么看怎么蹊跷。
叶采薇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拿出宣纸,看着手里的《女诫》,一边在心中盘算着怎样才能夺回一局。
她向来主张人不负我,我不负人。
平白无故的被打,还得被罚,怎么的,也得送点见面礼不是?
没多久,门被人推开,叶采薇回头一看,是春柔,她看起来有些不好,眼睛红红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还不是厨房那群势利的东西,现在老爷不在府上,我想拿个鸡蛋给姑娘敷敷脸的,他们居然说鸡蛋没有了,想要去找夫人申请采买。”
叶采薇握笔的手顿了一下,“没有便没有吧,左右那些东西也没什么用,明天自己就好了。”
“我是替姑娘你不值当!都被人欺负死了,要我说啊,就该让老爷知道你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春柔说着,泪又落了下来。
手里抄着女诫,心里想着怎么对付兰姨娘,眼睛看着怒气连天的春柔,叶采薇有些头疼,“这不是还有你吗?”
“姑娘你就敷衍我吧!早晚得吃亏才长记性。”春柔恶狠狠地用眼神剜了叶采薇一眼。
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啊,采薇摇头,看着春柔红通通的眼睛,面容冷了下来,沉声道:“放心,我知道的,今后咱们打起精神好好对付幺蛾子。“
“你说什么?”春柔很吃惊,嘴巴张的老大,猛地窜到叶采薇身边,抓着她的胳膊,“姑娘,我没听错吧?你怎么突然想通啦,莫不是骗我的不成?”
叶采薇但笑不语。
春柔眉眼笑成了一条缝,高昂着下巴,骄傲不已,“不错不错,姑娘你终于开窍了,真是不枉我春柔苦心一场。”
“是,大人你说的都对,小女子不敢敷衍的,还请大人赶紧帮小的抄誊。”叶采薇嘴上应着,从桌子上拿起厚厚一叠纸张递给春柔,“记得模仿我笔记啊。”
两人奋笔疾驰,不知写了多久,叶采薇迷迷糊糊地从案桌上醒来时,窗外月明星稀,微风正好,揉着腰站起来,一件厚实的披风随之而落,对面春柔握着笔杆还在写,昏黄的灯光向着她,光影在她的脸上跳跃着,说不出的娴静美好,桌前已经摆了挺厚一摞宣纸,叶采薇皱眉,起身拿起一件披风盖在春柔身上,“好了,别抄了!”
春柔噘嘴,“说的倒是轻巧,你看你,一个字没写,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画了不少,我要是再不抓紧点儿,怕是一个月都写不完。”
叶采薇脸红了,她也是摸了毛笔才知道自己不会写字啊,笔头软软的,还没写,墨就在纸上晕开了,压根不能写字,为了不浪费纸张,她才在上面画了王八,画了五瓣花,画了树……
她又不是“叶采薇”,能认识这里的字已经很意外了好吗?
再说了,凭什么兰姨娘说要罚,她就得受着?